青竹峰,周飞文面前站着一人,正是青竹峰的大师兄,他今日的目的便是来责备的。

“周师弟,你莫要再为难那名弟子了。”

“为何?我身为内门弟子,三番两次向他低头他都不认,如今只不过是稍稍为难一下,值得你亲自来说吗?”

大师兄冷哼一声,怒斥道:“你的稍稍为难,便是想让他在整个丹阳宗出名?”

周飞文也怒了,他与大师兄本就一丘之貉,怎么又来装好人?但他不敢表达出来,只能忍气说道:“大师兄,原先是你让我去做聚宝阁的事,却也不告诉我缘由。我该做的都做了,执法堂长老也默认,下一步便是将他的罪引到刘长老身上。可事到如今,你怎么反过来责怪我?”

大师兄听罢,也是缓和了一下神色。

“聚宝阁的事继续,但你不可再对那名杂役出手了。”

“为何?我问过他的熟人,他早已没了背景,也并非什么天之骄子……”

“你应该知道,碧落长老要收他做弟子。”

他当然知道,那金衣咒可是能针对绝大多法术的,周飞文眼馋得很。那人也正因靠那招打赢了季红颜,才会被碧落长老看上。

“那又如何,他名声如此差,碧落峰又最不缺愤世嫉俗之辈。他天资不高,即便真入了内门,也不可能在那个鬼地方待住。”

他可是听王秀成说过的,宁然好吃懒做,欺软怕硬,根本不可能潜心修炼。而且,他什么灵根?周飞文根本不相信他能进入内门。

大师兄无奈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也饱含着嫉妒:“碧落长老要收他为亲传。”

“什么!”

“消息千真万确,墨长老亲口对我说的。”

其实墨阳伯没有允许大师兄把这些告诉周飞文,但他潜心苦修多年都没被墨阳伯收为亲传弟子,大师兄的位置还是熬上来的。一时心酸,便说出了口。

“他凭什么?”

周飞文仍旧不敢相信,他又何尝不是修炼多年,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才在内门中有些地位。

“碧落长老为何要收他?不怕辱没自己的名声,辱没碧落峰的名声吗?”

“碧落长老向来无人看透,我又如何知道?执法堂也准备为他正名。总之,不要再为难他了。”

大师兄说罢便要离开,又犹豫片刻,说道:“你对他做了各种蠢事,就算是心胸宽广之辈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算我给你的忠告,在他入碧落峰之前,你最好携重礼去道歉。”

周飞文浑身都在发麻,并非恐惧,而是愤怒到极致,拳头都握紧了开来。

这就比如一个人天资不高,但多年来通过各种努力小有成就,结果隔壁的低能儿因为长得帅被富婆看上,一步登天了一般。

诸位皆是资质平平,能忍受天才的余晖,但绝不可能看着坠落的太阳升起。

可是……

他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泄了气,于是便去外门寻找江愉婉。他并不想与宁然道歉,不如先试试他的态度。

之所以是江愉婉而不是王秀成是因为,王秀成替他在执法堂受了罚,暂且起不来。

江愉婉是宁然的未婚妻这事,王秀成已与他说过了。这女人是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还喜欢空手套白狼。

江愉婉还在修炼。她相貌昳丽,在外门中也是极受欢迎,但这不够,那些人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穷的要命,还没有宁然大方。

见周飞文走来,心中便是一烦。先前周飞文想要给她好处,她没接受,因为她知道那是有代价的。

他手中正托着一个盒子。

“江师妹,最近修行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周师兄来找我是为何?”

“我让你把这个东西……”

这家伙,又想来那一套么?

“交给宁师弟。”

“啊?宁……是宁然?”

“对。最近师兄我做了些对不起宁师弟的事,想亲自道歉,却又不知道宁师弟的态度……我担心他不接受,便想托你替我问问,顺便把歉礼给他。”

江愉婉心中冷笑两声,这人什么性格?肯定是遇到了不得不低头的情形,但自身又有傲气,跪不下去。难道那家伙,他最近又有了什么奇遇?

“我会带到的。”

江愉婉接过盒子。周飞文走后,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登时便呆滞住。

这是灵气丹,运气丹,聚气丹,整整九枚!

这么大手笔?江愉婉一时间想要独吞,但随即又发觉她的胃口还不够大,吞不下。

宁然,他到底……

而在妙云峰。

拜宁然为师?

于慕晴其实并不觉得荒谬,世间向来是强者为尊,大能力者,大智慧者本身就有收徒的资格。

于慕晴道:“这是你的选择,不必问我。”

“但他不同意!”

于慕晴:“……这也是他的选择,不必问我。”

“哼。”

季红颜在一旁坐下生着闷气。关于为何要拜宁然为师的理由,她没说,也永远不可能与第三个人说。

于慕晴没有追问,事不关己,便不会产生兴趣。她缓缓走到宁然身前,问道:“你肯做我的亲传弟子么。”

宁然其实是不想的,除了双修合欢术以外,没人能在这方面帮到他。届时到了碧落峰,便要遵守碧落峰的规矩,还要看她的脸色。

于慕晴虽然神色淡然,但她明白,世间再难找到这般优秀心性之人。

宁然思索着如何委婉拒绝,毕竟这可是亲传,而且还是丹阳宗实力最数一数二的强者。

刚想好说辞,准备开口,院子外便响起一阵声音。

“他不同意。”

刘彩衣心中正忐忑,听到这讨人厌的声音,立即回过头,便看见一袭青衣。

温逸雅?她为何来这里?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慕晴没有搭理,她只想知道宁然的答案。

而温逸雅款款走来,说道:“刘长老,你和你家弟子简直好大的手笔。”

刘彩衣控制住了神情,但心中却掀起波涛。

她指的是什么?她查到了什么?

温逸雅没有继续往下说,她走到于慕晴的身侧,打量着宁然。

“他不会答应的,因为你碧落峰管教太严格,你也是个不懂爱惜的人,若是收他做亲传,怕是往死里折腾。”

于慕晴问道:“是这样么。”

宁然低下头,也只能回道:“是。弟子前二十年从未修行,向来懒惰,如今也只是一腔热血,三分钟热度。”

“你可以。”

哪知于慕晴直接道破了他。

“若当真如此,我更要严加管教你。即便她说我不懂爱惜,我也不会给出你无法达成的试炼。”

温逸雅收起了看戏的姿态,道:“于长老,弟子不答应,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吧,你这亲传的位置并不适合任何人,倒不如给一些有机会的弟子。”

于慕晴:“我收弟子与你何干。”

温逸雅:“为何不相干?我的目的与你一样。”

在场三人皆是愣了一下,只有季红颜还在树下闷闷不乐。

刘彩衣最是不乐意。于慕晴家大业大,宁然跟了他倒也认了。你温逸雅就只会炼金炼丹,还把弟子当奴隶对待,你又是哪来的理由来糟蹋他?

她冷笑着说道:“温长老,这不太好吧,我都还没说什么话呢。”

“他更不是你聚宝阁的人,倒不如把选择权交给他。”

温逸雅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而是凑近宁然的耳朵,悄悄说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暴露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悄悄个屁,这里都是有修为的修仙者,如果没有隔音结界,再小的动静都能听见。

刘彩衣的脸色霎时白了一下,于慕晴也明白她是在威胁,也不说什么话,当即抽出剑指向她的脖子。

“温长老,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我不介意炼丹房长老换人。”

“莫急躁嘛,于长老。实际上我只是有些猜想,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点,他根本不想做你的弟子。”

于慕晴转头问道:“是这样么。”

宁然点了点头,看来这位长老适合直来直去。

于慕晴收回了剑,当即便走,只留下一句话:“若你遇到困难,可来碧落峰找我,但那样就必须做我的弟子。”

她还是给宁然留下了这个位置。

“多谢碧落长老。”

宁然拱手答谢,虽然她已经远去。

季红颜还待在这里,没有随于慕晴一同离去。接下来的事她不能知道,宁然便对她施了一个隔音结界。

若在往日,季红颜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但她对那玩意儿渴望得很,便也只能朝宁然狠狠瞪一眼。

“宁然,三个长老围着你转,心中是否窃喜?”

温逸雅一开口,便想攻击宁然的内心。

“哦,或许还不止三个,还有一个究竟是谁呢,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到,真好奇。”

“你什么意思。”

刘彩衣当即问道。

“这句话你已经问了我几遍了,你若是再聪明点,也不至于弟子都留不住。”

她的言语向来辛辣,仿佛每一句话都奔着击破道心去的。

宁然继续拱手,道:“温长老,有话,便直说,莫要引起嫌隙。”

“我与你早有嫌隙了,那日你被我轰至残废,便把我记恨在心上,我说的可对?”

“对。”

没必要和她弯弯绕绕,她应该知道很多了。宁然直接与她挑明,也是暗示她,自己背后有她不得不谨慎的后台。

“你不如我,所以我不会与你道歉,我已经给过你补偿,先前还出手救治了你。”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呵。”

温逸雅笑出了声,接着道:“那些东西便先不谈。我尚且问你,你对丹阳宗来说,是敌是友。”

现在哪怕是刘彩衣,也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宁然先前说过,温逸雅是智者,而且胃口很大,她还想继续往上,但她没有向上的阶梯。

趁着老宗主那时便投机倒把,吃得个盆满钵满,之后便一直限制在了其中。

那是当然,她的天资太低,成为长老后才用资源堆上来。而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已经不是资源能堆上去的了。她需要机遇,而机遇又是天选之人才有气运能拿下的。所以,她必须要在丹阳宗获得实权,而非是后勤。眼界决定高度,妙云峰还是太小了,看不到太多东西。

宁然做的事,看似完美无缝,但也只是一叶障目,从底层爬上来的温逸雅不会小瞧任何一个细节,她了解自己的任何一个对手,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差距并不是资质。

宁然能打败季红颜,季红颜现在缠着他还不发脾气。刘彩衣行为反常,如同有人指示。于慕晴眼界非比寻常,认为宁然必有特质,要收他为徒。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仿佛是个神像一般的望月长老。

她的两句话看似找乐子,但结合上面的例子,温逸雅推断,她也与宁然有所关联。

再联想到最近聚宝阁之事,便发觉背后之事乃是更加厚重,一如多年前老宗主清算之时。

这些事,温逸雅相信只有自己能推断出来,因为那些大人物向来瞧不起小东西,更想不到一个杂役能被三个长老看重。

只可惜,有一个地方漏了馅。方才宗门大比,于慕晴当众说出了宁然的特别之处,她本意是想给宁然正名,提高他的价值,但却可能导致他暴露。

所以,他究竟是敌是友呢?能否成为自己再次向上的阶梯?

宁然缓缓说道:“若大义在我,那便是友。”

丹阳宗的大义是谁?长老?宗主?都不是。真正代表丹阳宗的只有一个人,云绫瑶。

“来我这里吧,我不强求你做我弟子,但我可以教你毕生所学。你的资质用不了大多数丹药,但我可以专门为你而炼丹。”

这是值得的。无数种迹象都表明,眼前这名杂役,是策划者,也是执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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