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关三年春,应天城,苏府内。

整个苏府上上下下的佣人家丁正为了他家大公子忙得焦头烂额,作为随先锋一同攻破大景朝的有功之将,苏铭凭着这天赐的战功,与老爹苏满城的威望,可谓是应天城内赫赫有名的公子哥。可这已及弱冠许久,来府上说媒相亲的宾客更是没断过,却从来没传出来过苏铭苏公子要大婚的消息。

“铭儿啊,你都这么大了,按理说,总该相中哪家姑娘了吧?放心,今儿只有娘在这,喜欢哪家姑娘,说给娘听,娘给你去说媒。”

在苏家大院的院落内,苏铭正坐在石椅上,给一位身着乌金长袍,盘着青云发髻的老妇人削着雪梨。

年少成名的苏铭,比起前几年入应天城时,更是风流潇洒,就算不做任何打扮行走于应天城的大道之上,也能赢得万千少女的回眸与相思。

“娘,孩儿前几年忙于战事,未能尽孝,近年来闲下来,更应该好好陪陪您老啊。”

听到苏铭的话,老妇人笑开了花,但还是摇摇手:

“铭儿,如果你真想孝敬娘亲,就该早点成家呀。哪怕我们这苏家正室的位子先空着,找个喜欢的姑娘先享受这人间情爱之乐,不也挺好的吗?这不,你爹又物色了些人选,你有空跟着王管家去看看也行,哪怕做不了那白头鸳鸯,也可以结交些红颜知己。”

苏铭将手中的雪梨递给母上,苦笑了下。

这些年他苏铭苏家恶少的名号可真是越传越响了。

按照他爹苏满城驰骋疆场,打打杀杀的粗犷性格,他那举动哪叫个“物色些姑娘啊”,基本上全是抢些适龄好看的女子,哪管人家乐意不乐意。

“娘,让爹多歇歇吧,这些年忙朝廷里的事他也累得够呛,不用为了我费什么心思。”

老妇人故作愠色:

“那哪成,老头子现在还有些权柄,还能趁着身体利索替铭儿你多担待些,若不能替铭儿相个好人家,他这糟老头子半生算是白忙活了!”

苏铭轻轻笑了笑,也不再多话,又聊了些家长里短后,他便向母亲请辞,独自退下去池塘边转悠了。

本来以为没有恶贯满盈系统的束缚,自己可以更随心所欲地生活,没想到一旦落实了反派恶少的名头,想甩都甩不掉。

他的无心之言能被有心之人反复解读出别样的意味来,活着活着,反而真的有点杯弓蛇影的意思了。

“咳咳,苏公子今日可真有雅兴,在池塘边赏鱼啊。”

看到苏铭又一个人趴在桥边的护栏上看着清水中翻腾跳跃的鱼儿,白音玲故意咳嗽了两声。

“姐姐?”

苏铭听到熟悉的声音,来了兴致,也不由调戏了穿着素衣男装的丽人。

“叫谁姐姐呢!苏铭,你可比我还要大一岁!”

白音玲瞪着杏眼,不满地回了一嘴。

她是苏铭的青梅竹马,也是比少年小上一岁的妹妹,自从随着大关军破了应天城后,便一直闲赋在家,做起了苏家张公子的贴身护卫,平日为了方便行动,一直扎着长发,穿着男装。

只可恨着苏铭分明一直把她当做小姑娘小女孩儿看待,但是嘴里却始终嚷嚷着姐姐好、姐姐棒,嘴欠的样子是实在是让人牙痒痒。

“白姐姐莫要生气,只是啊,见了你,又不知道哪几个姑娘被抓到秀房中遭殃了。”

苏铭这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也是看得白音玲有些生气:

“好你个苏铭,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要去看人家姑娘的是你,嫌弃我们手段粗暴的也是你。”

“好啦好啦,白姐姐莫要生气,苏某人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既然是老爹的意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们早点启程,晚上说不定还能陪白姐姐逛逛夜市,让白姐姐开心开心。”

切,油嘴滑舌的。

自从大景朝灭国之后,苏铭虽然说还是这样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却比之前好像少了些进取心。

这也难怪,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王朝开过的功勋之臣,再加上苏家显赫的家事,如果真的还有些进取心,那现在夜不能寐的恐怕就另有其人了。

苏铭跨上红鬃烈马,扬起缰绳,快步过于闹市,此情此景,好像在记忆中仍有些残存。

那时有系统在身,他要故作反派公子,招摇于世;现今耳目重重,他同样要小心行事,不能过分自我。

可是他只想伊人在侧,去探遍名山大川,做只闲云散鹤而已。

顺便能做个好人就最好不过了。

闹市之人,见到苏铭公子和他的随从,纷纷退避三舍,让出一条道来,市井也多有议论,这青年才俊的苏家长公子迟迟未婚的缘由,有说苏铭心高气傲,寻常女子入不了他法眼;也有说苏铭寻得修仙之法,不重儿女情长,暗自修行,只为长生。

然而这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马蹄声渐止,在应天城郊,有一大片远离繁华的村落,在这里落脚的,多是些盘缠不多的外乡之人,也有京城权贵通过某种特殊途径物色到的人物,都藏身于这片天地。

听到窗户漏风声中伴着的马蹄声,靠在床板上的女孩子目光如炬,灵魂感受到了这三年间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颤动。

少女轻咬朱唇,多年前在幽暗中种下的种子,此刻,终于可以迎来开花的结果的日子。

一别应天千日久,归来不见旧时人。

重回故土,没想到,第一个要见到的,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男人。

苏铭。

可有,好好记住的你的名字呢。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数次的梦境回环,都能让她再度体验那个成为孤儿的日子。

不知道这些年你睡得可好,吃得可香?

在四处漏风的屋舍中,上官婉柔勾起一抹充满魅意的笑容,梳理着自己飘扬的青丝,点上最爱的胭脂水粉,披上最为华丽的锦绣绸缎。

上官婉柔早就过了豆蔻梢头二月初的青涩与懵懂,带着娘亲的嘱托与父皇的遗愿,她一步一步远离了故乡,又一步一步靠近了故乡。

“苏婉柔小姐,苏公子已经到了,你可以提前出来。”

“好”

最后插上玉簪,上官婉柔终于起身,推开门,阳光正好。

就像那一年,她逃出应天城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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