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房中绝大多数出身贫寒的女子，穷极一生可都没有机会去见识如此威名远扬之人。
现在被苏满城看中，或是掳掠或是自愿到应天城，见到了苏家大公子，他们便充满了飞黄腾达的可能。
说不紧张那压根不可能，毕竟就算没有被苏铭看中，出手阔绰的大公子八成也会赏些碎银，现在正是这些寻常女子表现自我，讨得贵人欢喜的大好良机。
“苏公子贵安。”
为首的女子生的落落大方，即便面对如此达官显贵，却也在恭敬中不失礼貌，显然面对这个场面，私底下已经操演过许多次。
“贵安。”
苏铭打量着女子的容貌，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眼角的鱼尾纹，就算身姿再窈窕，粉底扑得再厚，也没了年轻女子的光泽。
老妪何故惺惺做处子态？
老爹啊老爹，你不能按照你的审美给你家大儿挑选些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吧？这可不对自己的胃口。
“不知苏公子，对民女意下如何？”
可以压低了声调，作出十三四岁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摸样，让苏铭额头直冒冷汗，他清了清嗓子，干笑着回应：：
“姑娘前途不可估量，若是屈尊在下之处，恐耽误大好前程，不如另寻其他良缘，如何？”
苏铭背后的白音玲掩面轻笑，苏老爷可真是好生兴致，找来这个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不知是真的替苏铭着想，还是在拿苏铭找乐子呢？
当然，作为贴身护卫，可不能让别人一直看主子的笑话，在自己笑够了之后，白音玲故作严肃地接过话：
“王姑娘，看来你与我家公子有缘无分，这些盘缠回家的时候用吧。”
白音玲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放在了王姓女子的手中。
“诶，谢过苏少爷，民女这厢有礼了！”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直勾勾地看着那枚雪花白银，看直了眼！
那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大半年的口粮，看来这京城苏家出手阔绰，果然名不虚传。
这还是没能被苏铭看上眼的，若是对了眼缘，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此刻，正是争妍斗艳，赢得苏铭公子回眸的大好良机！
“苏公子午安，小女素知苏公子善骑射，阅诗书万卷，有满腹经纶，就是不知公子是否有空，愿与小女秉烛夜谈？”
“苏公子来时是否匆忙腹中是否饥饿？可否尝尝奴家亲手做的酒酿桂花糕？”
“苏公子车马劳顿，不如让奴家为公子舒活舒活筋骨，缓解疲劳？”
“公子可否对异域歌舞有兴趣，若公子有意，妾身可以就在此奏乐起舞，以博公子一笑。”
小小的秀房内，弥漫着胭脂水粉的奇香，这种香气，若是单独闻来，确实会让人神清气爽，然而如果混杂一处，就会让人难以喘息。
被各色佳人团团围住的苏铭已经有些要喘不过气来，哪里还分的清谁是谁，他现在非常想要大手一挥，把这些秀女全部遣送回家，但碍于老爹的面子，又无法下如此狠手。
被女人缠上事儿小，黄了老爹面子事儿大。
于是苏铭打开折扇，扇了扇鼻腔周围的香水气息，深思熟虑后答道：
“诸位佳人多有才华，在下一时也无法分辨清楚，哪位能与苏某人共结金玉良缘。不知各位是否愿意来苏府一叙？苏某人也可以和各位独自谈心，深入了解一番。”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中女子的心头。
应天城苏府，皇权之下的大关朝七大家之一，哪怕只是进一次苏府，那都值得她们炫耀大半辈子了！
“谢过公子。”
黄莺与银铃般的声音交缠在一处，一瞬间让苏铭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女儿国。
“那就劳烦各位姑娘回到各自的住处收拾收拾行囊，之后苏公子自由安排。”
白音玲微微点头，替苏铭收拾了他老爹留给他的这幅烂摊子。
不过这种既然甩不掉就照单全收，麻烦事全甩给之后的自己，还真的颇有苏铭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
只是，在这群争妍斗艳，互不相让的女子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赢得苏铭的喜爱。
自从这位偏偏佳公子迈入秀房的那一瞬间，角落中，便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从来没有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过。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事便是，知道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过得比自己要好，睡得比自己要香。
苏铭，苏铭，苏铭。
上官婉柔在心底默默念及他的名字，不知道这三年以来，这个手上沾满无数无辜人鲜血的刽子手，有没有想到过，三年前，在自己的故乡，在自己的故居，将灵魂生命与仁义道德全部抛弃的小女孩儿，会有一天，再度寻到应天城。
他当然不会察觉啦，因为自己已经用强大的意志力抹平了灵魂的跳动，他不可能通过魂契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你一定过得很开心吧，苏铭？有天下美人任君采撷，有玉石珍馐，可供君果腹，有花鸟鱼虫，可聊以自娱。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建立在，某人的亡国之恨，某人的丧亲之痛之上啊。
上官婉柔笑的非常妩媚，三年的时光，已经将当初那个楚楚清纯的小姑娘，打磨成了会察言观色，会懂的男人喜好的灵动女子，比起木头般情窦未开的小女孩儿，据师傅说，这样更有风情雅致的女子，更会哄得男人的欢心，更能懂得男人的毫无，更能在男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近他身边。
然后让他沉浸在声声燕语中，在他正以为可以与佳人共度良宵的时候，将利刃毫无声息地推进他的胸膛。
上官婉柔跟着大部队低头不语，默默前行，走到苏铭身边时特意撩起刘海，看似无意地望了苏铭一眼，如大海般深沉的眼瞳中，古井无波，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后的重逢。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异样，回过头，只看到了诸多女子或是欣喜，或是沉思的表情。
“怎么了，苏少爷？”
自有相伴身边的青梅竹马，难得见到苏铭的愣神，坏心眼地调侃了一句。
“没什么，应该是错觉。”
看着上官婉柔娇小的背影，苏铭下意识觉得，这个姑娘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但一时间也有些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应该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