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看着从阴影处,像是撕裂开了什么东西一般,缓缓出现的我,她——薇儿用完全不感到意外的态度,淡淡地说道。
鼻子间闻到了人类制品的特殊味道,不算好闻,也不算难闻,于是我对着这样的薇儿回讽道:“你看上去很有雅兴的样子呢——”
“是。尽管要出门,但我还是想要先洗澡。”
她一边有条不紊地用毛巾擦拭着柔顺的头发,一边用那双眼睛淡淡地瞥向了我——那双仿佛能看破很多东西的眸子。我下意识地回避了开来,皱着眉头看向她房间的墙角。
还是一如既往,很寂寞的房间呢——没有什么装饰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只是很单调的白色,以及简单的家具。完全看不出是个女人的房间。
不过,这样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我一边随意地坐在她的床上,一边看着她拿起吹风机,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尽管称作梳妆台,上面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化妆品,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根本不像个人类女性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不过薇儿则是透过镜子,通过倒影,用她的眼睛看了过来。
“你应该没有评论我种族的立场吧,吸血姬小姐?”
她精准地回应了我心中无聊的耻笑。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敛去了笑意,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猜测我的想法。你还是老样子让我感到讨厌呢。”
“不是我这样的存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
这倒也是。
我因为没有办法反驳而有些语塞,所以索性不说话了。薇儿也没有更进一步地说些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是很能辩得过她呢。
吹风机比起百年以前,已经变成了很陌生的形状,不过也没有那种特有的噪音了。我稍微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样子和声音,记忆却有些模糊和久远,无法想起具体的样子。
不过我喜欢那个时候的风声——热量伴随着风和声音,一起传达过来,让人有种模糊的惬意感和松弛感。
我默默地等待她吹好头发,然后缓缓地收拾好东西,向我伸出了手。
“你还真是毫不客气呢。”我看着她非常自然伸过来的手,对着她投去冷淡的目光——而她则是学着我的样子,歪了歪脑袋。
“和你客气会有什么好处么?”
确实不会有任何好处。
“但是对我不客气,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是么?但看上去,我现在这个态度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呢。刚刚好。”
“我不带你走了。”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要去西郊的一座小祠堂——那里很快就要被拆除了,我想最后去看一眼。”
“……别这么自然而言地命令我。”
我想要做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不过我没有胡子,所以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她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看我不过去,她便主动地朝着我走了过来,然后牵起了我的手。
“你果然光着脚呢。”她向下看了看,然后对着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错觉,我总感觉她笑了笑。
“反正不穿鞋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有鞋子。”
“你要是想弄到,根本不是难事。”
“怎么,需要你管?我就乐意光着脚。”我一边咂嘴,一边瞪着她说。但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默默地用她那双眼睛看向了我。
走吧。
我听见她这样的,没有声音的话语。
罢了——现在便稍微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吧。反正只是个几十年就会死掉的食物而已,用来消遣时光才是最好的使用方式。
我缓缓地张口,用尖锐的牙齿刺破了她脖颈处的肌肤,稍微低吸吮了起来——她稍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便什么动静都没有再传来,简直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
这是我们的约定——每当她向我提出要求,我都会吸食她一部分的血液。
尽管只要我乐意,屠光一整座城都没有关系,但是这样子像是零嘴一样的行为还是让我感觉很新鲜——倒不如说,有一个人类会主动让我吸食血液,这一点让我很新鲜。
月光洒满屋子,就像是某个盛满辉光与碎银的容器,有种清冷的华丽之感。
我缓缓从她的脖颈处离开,舔了舔嘴唇,确认没有血渍留下,也舔了舔她的伤口处——心念一动,她的伤口便在我的力量下恢复了。
“我应该有说过,让你别舔我。”
“无所谓吧,反正都已经让我吸食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吸血归吸血,舔归舔,这种行为都能做出来,你其实是个变态么。”
“别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句……我倒是比较好奇你这个家伙的贞操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变态。涩情吸血姬。”
“够了,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要移动了。”
因为继续下去肯定说不过她,所以我当机立断低打断了她的话语,然后生硬地将方向转回了祠堂那边——尽管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不过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很乖巧地抱住了我。
只有这种时候让人感觉舒服呢,真希望平时也能小鸟依人一点。
“那是不可能的。”
“……”
我一边压制着说些什么的欲望,一边装聋作哑地当作没有听见——弯身将她抱起之后,我看了看已经锁好的房间门,然后便张开了背后的翅膀,从窗户处一跃而出。
——飞起来了。
在跳出窗户的时候,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嗯”的一声,果然还是没有习惯呢——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孩子。
如果平时也能是这样子的话,也许她在家里也不会被孤立了吧——不过就算换做几百岁的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像是会读心术的家伙也会感到犯憷,更何况那些活不明白的人类呢?
我事不关己地这么想着。
一到半空之中,周围四四方方的限制便解除了开来,清凉的风从脚至头地吹过,很是爽快。为了吓唬她,我特意地在空中疾速地飞驰和滑出弧线,并且在快要撞到高楼的时候才刹车。
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发出尖叫——这一点还是让人感觉无聊的,或许她已经提前看穿了这些。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她的身体很僵硬,抓着我肩膀的手也有些用力。
“啊啊——看起来有些云呢。”
我向上抬头,看见一大片云遮住了月亮——夜晚的云就像是灼烧的黑雾一般,黑漆漆的,或是淡灰色的。
但不管怎么样,云就是云。
薇儿听了我的话,也下意识低抬起头来,看向了上方。
就在这个时候,我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哒”,上方的阴云如同波纹般瞬间地荡漾并消失开来,露出一整个散发出银辉的月亮——连同下方的整个房区,都变得像是被擦拭过一般,熠熠生辉。
何有上下一拭明,初生海晏清灵?
她雪白的眸子一闪一闪地,似乎有光彩滑过,不知是月光,还是别的什么,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两脚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能力吧。
我偷偷地笑着,在一个最后低弧飞行后,飞出了这一片房区,穿入了西郊的山林之中。
怀中的薇儿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依然自顾自地开心着——我不在乎她有没有被感动到,嘛,如果有的话当然更好——我只是被自己的举动惊喜到了而已。
她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嘛,食物的想法谁会去在意呢。
“喏,前面那个是吧。”
“嗯。”
她轻轻地回应了一声,没有之前那样特别冰冷的感觉,于是我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还是没有对我偷笑的行为说些什么。
“到了。”
我双脚先后着地,然后将她从怀中轻轻放下,收回了翅膀——她的手慢了一拍才从我的脖颈旁松开,如梦初醒一般。
虽然能直接撕裂开空间带着她传送出来,不过我想带着她飞出来——毕竟她被关在家里面,哪里也不允许出去呢。所以我想着,也许飞出来会是个不错的提议。
虽然不论对于哪个两脚兽而言,这样子的飞行都会是新奇的体验吧……不过她却一如预想般地迷恋上了这个,所以才每次都要求我带她出来吧。
不过可真是着迷呢——基本上一周的七个晚上会找我两三次。飞行这么好玩吗?
我这么想着,旁边的她则是傻眼般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吧”,薇儿这么说道,她那一直都像是能看穿些什么的眸子,此刻正幽幽地看着我。
什么“或许吧”,明明就是“就是这样”。
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帮她打上了“超爱飞行的冷淡女”标签。旁边又传来了一阵叹气声。
没有理会超爱飞行的冷淡女的叹气声,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不太理解地,歪着头看向了超爱飞行的冷淡女;她则是慢慢地将表情调整回了以往的样子,然后学着我歪头的样子,故意问道:
“怎么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来这里?”
因为被她学着歪头的样子,让我有些郁闷,所以我又把脑袋正了回来——周围是受保护而还没被怎么开发的林地,不过多数都是半死不活的枯树,看起来像是会闹什么鬼怪的地方。
嘛,虽然我就是鬼怪那一类的东西。
而正前方则是薇儿说过的,西郊的祠堂——隐隐有些不太好的味道,也想不出来会和薇儿有什么联系。
“只是在网络上看到了而已——离我家很近的地方,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祠堂要在近期被拆除,所以想来看看。”
“就因为这种理由?”
“就因为这种理由。”
我耸了耸肩膀,看着她冷淡的眸子,然后又扭头看向了那座祠堂——似乎确实是垂垂老矣,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什么时候坍塌看上去都不会奇怪。
落脚处便是祠堂的庭院之内,旁边还有老旧的石桌石凳,周围的围墙已经脱落和剥漆。
祠堂很小,从外向内能一眼看见里面供奉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上漆了吧,感觉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黑色……?
我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