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诺的巫汩满心欢喜,她送走有事的宫梳儿,回到房间里依然难以平静下来,一改之前紧张又担忧的态度,恨不得明天立刻到来。
兴奋激动一直持续到半夜。
好不容易巫汩冷静下来打坐吸收灵气,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床上的巫汩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东西,我看花眼了?”巫汩下了床来到窗边,推开木窗的同时一股阴森充满血煞的魔气扑面而来。
巫汩瞬间后退,神色震惊。
“魔修?!”她小脸陡然血色尽褪,泛白嘴唇颤抖,摇头否认:“不,不可能!宗门内怎么会出现魔修?”
但她不会认错,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刚刚消散的魔气冷到了她心底,唤醒半年前那被捉到阴暗山洞中的噩梦,顿时巫汩惊恐颤栗。
她咬了咬唇,神情分外挣扎。
最后她掐了一把自己,艰难作出决定,拿起一边的长剑追上去,长长的蓝吊坠摇摆不停,晃动得如同她的心脏。
先去看看,如果真的有魔修上剑一宗,一定要把这件事禀告师姐。
万一真的是魔修……
夜空漆黑,厚厚积云挤满正片头顶,巫汩沿着稀薄魔气的痕迹追到了一处陌生的偏僻地方。
周围比平常暗多了,茂密森林隐藏在漆黑夜色中,大片群山遮掩住淡淡的不能言说的危险感,前方是深深山谷,魔气在这里完全消失。
如果宫梳儿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巫汩来到了剑一宗的后山区域。
后山这片区域,剑一宗的弟子在门规警告下很少涉足,一来这里看不见任何一只妖兽,古怪到毛骨悚然,二来夜游的弟子无一不被师长门狠狠训斥。
久而久之,这片神秘无聊的地方没人来了。
巫汩没怎么下过点雪峰,不知道后山在哪,宫梳儿提过一嘴不能去后山也就不了了之。
“魔气消失了……”巫汩四处寻找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她苍白的小脸恢复一丝血色,忍不住松口气。
看样子是她搞错了。
她这样想着,但心底隐隐不安,决定明天跟梳儿师姐说一声。
魔气出现在点雪峰,怎么想都令人格外在意,万一魔修对剑一宗不利就坏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这时候耳畔隐约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从山谷中幽幽飘来,阴冷缥缈。
……
巫汩。
巫汩。
巫汩……
粉色的眼眸逐渐瞪大,她听到了!
她的名字!
谁在喊她的名字!!!
下一瞬,一抹冷意闪现背后,巫汩瞳孔骤缩视野一黑,昏倒过去。
长剑落地,磕碰到草地上的石头。
嘶嘶嘶——
一条漆黑两点白兽瞳的小蛇无声游走,沿着草地滑上倒地的巫汩。
细小尾巴攀附洁白的脖子,扬起阴毒的尖牙咬了一口,伤口黑红泛起淡淡魔气,眨眼被吸收。
小蛇然后钻进巫汩的衣服里。
天色逐渐明亮,天际泛起一片冷冷的黯蓝色,大团乌云轰隆隆气汹汹,毛毛细雨飘落。
巫汩是被脸上的冰凉唤醒,她迷茫地望着四周,点雪峰熟悉的院子门口。
嗯?她怎么在院子外面睡着了?
一滴雨水落到她粉瞳中,长睫眨动,巫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天啊!
什么时候了!
之前的疑问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她急匆匆站起身拿起身边的长剑,踉跄着慌忙朝宗门的比武台跑去。
背影消失蒙蒙雨中。
——
剑一宗比武台宽敞,围满不少外门弟子过来看热闹。
等巫汩匆匆赶来,正好及时到她上场,她的对手是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见巫汩发丝略微凌乱瘦小一只,不免轻视她。
一开始看热闹的弟子多看了两眼巫汩,罕见的白发粉眸,长相漂亮,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但见巫汩那弱小的修为,顿时无趣地观望其他弟子之间的比试。
“哎呀,我说为什么觉得巫汩这个名字耳熟,她是半年前霜长老带回来的弟子!”
“长得好奇怪啊,她不会是妖族吧?”
“看上去好弱,我一只手就能捏扁,霜长老怎么会看中她?”
说一只手就能捏扁巫汩的外门弟子愤懑,满心嫉妒,能被霜长老看中的弟子应该像宗主收下的小师妹那样,是个纯灵根。
这个五灵根还不如他!
别被一击打下来吧!
外门弟子幸灾乐祸看巫汩的笑话,两颗眼珠子刚挪过去,高台之上只剩下一个戴着金脚镯的女孩,被蒙蒙细雨吹飞发丝。
外门弟子:……???
他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听见巫汩胜利的判决,急忙抓住身边的人问:“她怎么可能赢?!”
被抓住的人似乎看到了全程,带着点点惊讶,“这位巫汩师妹出剑倒是很快,一招逼得对方认输……”
外门弟子咬牙:“绝对是好运。”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但在巫汩接下来一场比赛中,放出自己的灵力又赢了,叫嚣的人纷纷闭上嘴。
无他,脸有点疼。
赢下两场比试的巫汩没有多高兴,她支起小脑袋四周逡巡,没有见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心里失落,她抓住手中的长剑给宫梳儿找借口,也许有事耽搁了……等打完最后一场回去问一问梳儿师姐。
“巫汩对战水璇。”
收敛心神的巫汩打起精神,上台观察自己对手。
那是一个和她同岁的女孩,脸颊肉嘟嘟的,青色发丝弄成了一个丸子头,同色的杏眼好奇看过来。
她似乎非常喜欢青色和绿色,微微歪了歪脑袋,左耳耳坠垂落的墨绿流苏一晃一晃的,灵动又活泼。
女孩弯弯杏眼,脆生生地问:“你就是巫汩?”
巫汩抓住剑柄的手指紧了紧,有些受宠若惊,这是第一个认出她的人,本来对对方第一眼生出好感,当下也忘记她们待会儿要比试。
“是、是的,我是巫汩。”她小声回答。
“果然是你,毕竟我知道你长什么样。”
女孩主动蹦蹦跶跶上前,轻轻勾起脸颊微红的巫汩一缕白发,微抬头望进那双透露害羞紧张的粉色眼睛。
无害的杏眼眨动,她甜甜一笑:“我叫水璇,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巫汩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歉意摇摇头:“对不起,我第一次知道你。”
“是吗?”
水璇笑容收敛,手指用力扯断巫汩一缕白发。
白发在白嫩指尖飘飘,巫汩疼得叫了一声眼泪打转,条件反射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她捂着疼痛的头皮,那点好感瞬间化作气愤,粉眸警惕注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对手。
面无表情的水璇忽然扬起嘴角,本该无害的杏眼弯起了嘲讽的弧度,那声音依然脆生生的,“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嘛,为什么梳儿师姐会有你这个废物师妹呢?”
水璇没有再多说,无视陡然脸色苍白的巫汩,对一旁的对这样发展愣愣的裁判师姐甜甜问:
“师姐,可以开始了吗?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哦,哦……好。”发愣的师姐回过神,宣布比试开始。
水璇身形眨眼消失不见。
心境乱了的巫汩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风袭来,但身体速度跟不上意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掌打飞出去。
倒飞地面,手臂摩擦进碎石尘埃,只剩小小一段距离,她就要掉下台。
到时候她就输了!
巫汩头晕目眩,望着逐渐靠近的水璇。
台下,人群哗然。
和水璇一起拜进剑一宗的新弟子惊叫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水璇不就是被宗主收下的那个小师妹吗?”
“风灵根天才水璇?”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投向巫汩和水璇的比试擂台。
宗主座下的风灵根小天才,修炼速度不啻于大师姐和梳儿师姐的女孩!
巫汩耳朵听见台下的议论,握紧剑柄爬起来,风灵根的修士通常修炼的身法速度比较快,而且对方灵力传来的压力……
但她不会放弃!
就算是修为比她高又如何,她也不一定会输。
而且,梳儿师姐可能在某个角落看她,她不会丢梳儿师姐的脸!
茶杯中平静的水面荡开,冷白手指端起,递给坐立不安的蓝裙女子。
宫梳儿脊背发毛,内心深处拉响通红的警报,但面上维持住温柔的微笑。
她接过霜白衣的茶水,没有喝放在石桌上。
“娘,你找我什么事?”
这半年里霜白衣不知有什么事情,经常外出,连平日里让宫梳儿晚上请安都不用了。
可以说,之前宫梳儿躲避霜白衣导致两人有小半年没见面。
这在修仙界中十分常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百年不见都格外寻常,但对霜白衣而言,却是不正常的。
上次这么反常的时候,霜白衣瞒着她和宗主独自跑到了离剑一宗最近的凶煞之地(临近大陆西方那边)挖了一个出窍期妖兽的妖丹。
那段时间她闭关突破筑基,出来的时候被塞了一颗干净的、灵气充沛的、妖气十足的妖丹,差点被全身血淋淋的霜白衣吓得腿软跪下去。
当时捧着妖丹的双手颤颤巍巍,还是宗主及时到来解场。
想到这里,宫梳儿背后的手悄无声息地捏了一个通讯法术,纸鹤悄悄扑棱小翅膀,趁宫梳儿的掩护溜飞了。
希望宗主能快点过来吧。
霜白衣半垂长睫,视线落到那杯没有动静的茶,没有回答宫梳儿毫无意义的问题。
“梳儿嫌弃娘?”
她突兀开口,差点吓得宫梳儿跳起来。
宫梳儿急忙忙抄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喝的太猛险些呛住。“咳咳,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嫌弃娘呢!”
宫梳儿内心慌乱,不对劲,不对劲……
娘,现在太不对劲了!
微凉的指腹贴上她的下巴,凉醒了她,霜白衣弯腰过来帮她擦掉不小心沾上的水珠。
漆黑的双眸微弯,没人发现深处猩红闪现,她清浅勾起一个弧度,身上霜寒之意骤然消散,化作了一股隐藏在暗处的浓郁危险气息。
她似温柔地摩挲宫梳儿的下颚,并不计较她女儿的失态。
“梳儿,你知道仙人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