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不知道送花给她的灵药峰师妹被霜白衣迁怒，宫梳儿好不容易安慰住哭泣的巫汩。
“什么？”
石桌边的宫梳儿望着站在她面前盯着脚尖的女孩，无奈扶额。“你要参加新弟子之间的比试？”
巫汩练剑时会将白发扎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小脸肌肤仍然苍白，双颊泛起健康的红润，身体还有些瘦弱。
眼睛刚刚哭过，红通通的，好不可怜。
“小比试经对于拜师的弟子，尤其是师妹你这种 拜入长老门下的弟子可以不用参加，得到的奖励不如师尊赠与你的东西。”
“再者，短短几月无法说明实力，不如潜心修炼提升修为，好好练习剑法。”
宫梳儿每说一句话巫汩头低一点，羞愧抬不起头来。
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指尖泛白，巫汩眼中氤氲，咬紧唇憋回去。
说教完后宫梳儿以为打消巫汩的想法，万事大吉，她小师妹性格乖巧听话，像她外表一样单纯害羞，从未态度强硬。
因此被拦住时宫梳儿感到一丝诧异。
细长的小臂横在她前往的路上，与之前拦下霜白衣的姿态相似，巫汩眼眶微红，坚定不移地对上她的眼睛。
“梳儿师姐，我……我想去。”
宫梳儿不解道：“为什么？”
去干吗，难道小汩喜欢挨揍？
这小胳膊小腿的，被人折断了不好。
她满心疑问不解，某个最开始从未消除的疑虑悄悄再度浮上心头——娘为什么会收下巫汩？
这个小师妹有几分主角模板的影子：乞丐孤儿、五灵根体质、阴差阳错拜入宗门中最强大的长老门下、被众人羡慕嫉妒，外貌也格外独特……
小汩不会身怀至宝或者拥有特殊体质吧？
她半是开玩笑想，难不成未来在比试中所有人不看好的巫汩会成为其中黑马，然后夺得第一一举成名？
呃，这废材逆袭的套路……应该不会吧，出现一个陈姣姣不够，还有第二个？
现在的宫梳儿没有深思，以至于以后差点落下阴影导致神经敏感，常常看身边多出来的陌生女孩眼神不对，怀疑又是一个身负主角模板的天命之女。
心中杂念飞速闪过，时间也不过过去几秒。
对于宫梳儿的询问，大约刚刚在师姐面前丢脸哭过，也不怕自己哭啼啼惹梳儿师姐烦。
巫汩咬紧下唇，眼眶泪珠打转。
她肩膀微颤，胸内心流出点点无法言明的不安与慌乱。
说不清楚她为什么想去，来到点雪峰那么久，她在山上每日专心练剑修炼，鲜少下山。
但同门中闲言碎语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尤其当梳儿师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极为维护过一次，更加惹人妒忌不喜。
哪怕巫汩本性纯良文静，不喜欢招惹是非，说的多了总会有几句溜进她耳朵——尽管她不乐意听到——对此耿耿于怀，让她夜里耽惊受怕。
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成为梳儿师姐的师妹，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在点雪峰的生活是临死前的美梦。
或许她没有从那魔修手中逃走，师尊没有救她带她回剑一宗……等梦醒了，也就是她死的时刻。
以至于巫汩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本人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令人诟病的杂灵根体质从来不是玩笑，引气入体已经过去不短时间，同期弟子步入正轨，她修为提升速度太慢，而剑法……
在师尊面前连剑都握不住。
宫梳儿等了一会儿，面对倔强将忍着不掉泪的巫汩，她浑身别扭，不自在地先一步放弃。
果然看不得掉眼泪。
“事先说明，师姐尽量指点你剑法，修为靠本身，我不会给你丹药提拔修为，你是我师妹，我不能害你。”
“到比试前，能学会多少看你自己。”
巫汩猛地抬头，眼睛发亮。
“谢谢梳儿师姐！师姐你最好了！”
指点巫汩的时候，巫汩自然而然说起来为什么哭泣的原因。
相比较于巫汩言辞之中对霜白衣委婉用词和敬畏的天然滤镜，宫梳儿挑挑拣拣拼凑出事情大概，手里的剑差点失手误伤她小师妹。
娘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还是不要见了。
自从那次似逃出冰洞，再没见过霜白衣的宫梳儿如是想道。
修炼的日子转瞬即逝，枝桠上摇晃的绿叶逐渐染上枫黄色，瑟瑟秋风裹挟细密的蒙蒙小雨飘落，寒风从北方吹来，银装素裹，点雪峰成了一座雪山。
冬去春来，当第一场春雨浇淋而下，嫩芽颤巍巍从雪地破土探出，雪开始融化了。
点雪峰。
一片落叶飘零，摇摇飘进尚未闭紧的木窗謼隙。
织着一角兰花的淡雅屏风后，浴桶灌满数不甚数的灵植，浅褐色水面沸腾冒泡，咕噜咕噜散发出浓重的药草气味。
药草味不难闻，也不好闻。
白发粉眸的女孩指尖褪去衣衫，金脚镯折射一道柔光，纤细苍白的小腿跨入浴桶，浸泡的灵草被轻轻推开，泛起荡漾的涟漪。
圆润肩头覆上一层薄红，苍白小脸蒸出淡粉色，更加水盈盈的。
巫汩锁骨紧绷，紧闭双眸，微微颤栗。
“嗯……”一声喘息从紧咬住的唇齿间泄露出来，额角一颗晶莹汗珠仓皇掉进灵药浴中，被药浴吞吃入腹。
痛。
每一寸皮肤仿佛被尖锐的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钻进血肉中、骨子里，痛得她牙齿哆嗦。
药浴随着体内灵气运转被吸收，一股温润包裹细弱的筋脉，筋脉在温养下变得坚韧了一些，灵气流转也变得顺畅。
滚烫的药浴缓慢降温。
半年前，师尊突然送过来药方，说有着温养筋脉的功效，态度强硬让梳儿师姐督促她每日泡上半个时辰。
巫汩感动泪眼汪汪，心底对她师尊小小芥蒂云消雨散。
果然师尊只是看上去冷冷的，其实非常好！
那次比剑让她放弃，也是担心她在比试中受伤，但师尊寡言少语面冷心热，不知道怎么和弟子相处，只好用这样极端的手法阻止。
（霜白衣：……）
一开始泡药浴痛得叫出声，好在巫汩习惯忍耐痛疼，就像她习惯忍耐所有事情，感受到药浴的好处后她主动坚持。
练剑后的疲惫一泡消散，修炼速度快了起来。
巫汩换上干净衣服，感受体内充足的灵气，她已经到达练气七层，对于半年前刚引气入体的她简直难以想象。
明天就是比试第一天，她有些紧张，坐在床铺上取剑擦拭。
这是一把低级法器，银色薄剑，剑刃白亮亮，剑柄上缀着一条水蓝编绳。
是梳儿师姐送给她的礼物，绳子是她自己编织的。
她的第一把剑。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敲她房门的人只有一个。
房门打开，那身一如既往的蓝色出现在视野中，温柔的笑容点亮世界。
宫梳儿指尖点了点巫汩的雪白额头，轻笑道：“发什么呆啊。”
“梳儿师姐找我什么事？”巫汩捂住额头，有点呆头呆脑。
“明天你比试，我想你应该很紧张，就过来看看。”宫梳儿示意她来到院子里平常练剑的地方。
她说：“简单对练一下？”
春意盎然，莺飞草长，院子的高大树木绽开一簇簇小巧可爱的芽孢，金灿灿阳光下俏皮地颤动着。
起风了，树叶婆娑，摇摇欲坠的嫩芽壳纷纷扬扬洒落，轻盈如漫天雪花，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
树下站立一袭蓝裙美人，明眸皓齿，清丽的梳儿师姐手持一柄木剑，回头对她温柔一笑。
一片叶子飘下来，刹那间遮住那双含笑的眼睛。
巫汩呆愣，目光痴痴。
许多年后，不再单纯的巫汩每每沉入奢望的梦乡，总会闪现出树下那抹看不清脸的身影，那身温柔的气息萦绕整个梦境。
巫汩声音放轻：“好呀。”
两人相对而立，巫汩珍惜收好那柄长剑换成平日对练的木剑，木剑剑身布满划痕，染着焦炭黑，看上去破破烂烂。
宫梳儿微微挑眉，“不拿新剑出来比划一下？”
巫汩扬起小脸，认真回答：“梳儿师姐送我的剑，我必定要珍惜爱护。”
“……”宫梳儿无奈笑了笑，“剑这东西本是要用了用的，坏了再换一把就行了。”
“我一定不会弄坏它的。”白发粉眸的女孩神情较真，似乎打算把那柄剑藏在某个地方，一点也不敢损坏。
“绝对。”巫汩再度点头，以表决心。
宫梳儿：“……”
宫梳儿闭上嘴，免得再说下去她小师妹以后舍不得用。
两人互相开始对决，宫梳儿灵力炽热霸道，火红剑芒如摸不着的虚影，千变万化，不着痕迹地指点出巫汩的缺漏。
巫汩用剑天赋中上，宫梳儿教导她的基础剑诀全部学完，可惜巫汩手臂力量小，与其他剑修比拼时落入下风，因此不能正面硬扛。
她身体轻盈，适合快剑，以速度取胜，因此宫梳儿这半年来专门练巫汩的反应能力。
下一瞬，火红剑芒顿住，被另一把木剑抵住，巫汩反击。
好在，巫汩是个认真乖顺的学生，宫梳儿教导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这种乖学生一定是老师眼中最喜欢的类型。
往日里结果都是宫梳儿赢，这次宫梳儿心思转了转，考虑到小汩明天比试也不打击人家自信心，露出破绽和她打了个平手。
巫汩心思细腻，哪里不知道宫梳儿让她。
心中流淌着一股甘甜，连带着那份紧张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巫汩羞怯微微仰头看向她梳儿师姐，粉眸闪动，双手略微紧张握住木剑，小声问：
“梳儿师姐，明天、明天你有空吗？”
“放心，我会去给你加油。”
“那说好了，一定要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