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大会结束后,为了新入弟子逐渐顺应剑一宗生活,新入门半年新弟子将举办一场小比试。

剑一宗每年外门会举行一次大比试,而内门则三年一次。

小比试由弟子操手,新弟子自愿参加,比试奖励自然不如大比试,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再者,一年一次的比试面向所有弟子,新弟子大多无资源修为也比不上师兄师姐们,因此大比试属于其他弟子的舞台。

宫梳儿知道小比试的时间,多亏那位送花的师妹。

送花师妹接下其中裁判的任务,还是那句话蚊子再小也是肉,获取的宗门积分少,可有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任务,经常找这些杂事做。

身后多出一个小师妹,宫梳儿也就多留意了一耳朵。

不过,她在教导小师妹修炼中发现一件不太乐观的现象。

巫汩天生杂灵根,哪怕修炼资源比其他人多,又身处在灵气充沛的点雪峰中,修炼速度依然落后其他人远远一大截。

听闻不久前宗主的风灵根小弟子突破练气七层,明年有望到达练气大圆满。

巫汩的修为不如对方五分之一。

参加比试除了挨揍还能干吗?

自认为了解小师妹性情,宫梳儿也就没多关注小比试,新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与她关系不大。

谁知道本该乖巧懂事的巫汩突然犯轴——

今天巫汩练剑时,许久未见过的师尊出现在了院子里,轻轻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要找的身影。

余光捕捉到在一旁练剑的巫汩心不在焉偷看过来的目光。

巫汩简陋剑法漏洞百出,霜白衣毫无感情地看完。

她没想到,一直胆小如兔的弟子会拦住她说起小比试。

巫汩鼓起勇气,紧绷所有神经让自己在霜白衣面前不下意识颤抖,维持住自己决心,躬身行礼:“师尊,我想参加。”

霜白衣居高临下审视她,白裙摇曳,双手背在身后,宽大衣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捕捉到些许皓腕。

她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请求的巫汩,冷冷开口:“以你的修为,丢人现眼。”

巫汩脸色一白,差点咬破柔软下唇。

唇抿出一线红。

“弟子希望与其他师兄师姐切磋,好知晓自己的不足。”

她紧了紧心神,语气柔弱却坚定。

瘦小惹人怜惜的小美人这般坚持,柔中带刚,眼角微红乞求看过来,正常人都心软下来。

然而霜白衣不仅人仿佛冰雕刻而成,心也是冰做的,并不为巫汩的姿态感到丝毫动容。

她伸出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根碧绿的桃花枝,细长脆弱。

如果宫梳儿在这里,估计会有些眼熟。

枝桠端头一叶轻轻摇晃,凛冽地指向受惊的巫汩。

“拿剑。”

姿态鲜明,霜白衣视线逼得她发软无力的手臂握紧手里的木剑,脊背紧绷地发疼。

巫汩站的笔直,与霜白衣一动不动对峙,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光是她师尊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那份内敛冷厉的剑意险些让她膝盖弯曲跪下去。

剑柄上的小手分泌出冷汗,滑溜溜的,手臂带着木剑抖动,往上看出,原来是巫汩睁着惊恐的眼睛整个人如同瑟瑟的落叶颤抖。

“哐当——”木剑狼狈落地。

剑身旁娇躯无力跪下,小臂支撑住身体才没瘫软下去。

青石板上落下几颗深色湿润痕迹,砸碎了巫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与信心。

汗水滑到眼角,混合泪珠一同滚落。

狼狈不堪。

皑皑衣角出现在她眼前,那片白刺眼极了,化成锐利的针扎进她的心脏。

语调一如既往的冷,但从没此刻这片冷让她羞愧到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差,再练。”

没有动手,光是气势就震慑住巫汩。巫汩羞愧难堪,像是被踩进泥坑里,自尊心险些破碎成一地碎渣。

她没有发现霜白衣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轻蔑,达到让巫汩放弃下点雪峰的目的,旋即正要离开,余光却见一袭蓝影小跑过来。

她下意识躲在一旁的阴暗角落。

等她回神又惊觉没必要,漆黑眼珠凝视扶起娇弱白发粉眸女孩的宫梳儿,尖锐的视线停在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与别人小臂肌肤相贴。

凭什么,别人能碰……

指尖狠狠掐进桃花枝,枝叶抖了一下,溅出汁水,染绿浅浅一弯指甲。

巫汩难为情埋头,想遮掩住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但掩耳盗铃可没用,宫梳儿一眼看清楚她慌忙无措的内心。

潮湿额角沾上凌乱的白发丝,宫梳儿捡起青石板上的木剑,注意到地板上那几点深色湿痕,顿了一瞬,果然发现那对粉红氤氲的双眸。

她柔声问:“怎么了?”

陡然,埋下头的巫汩肩膀狠狠颤栗,心底压抑住的委屈与被羞辱的难过喷涌而出,填满整颗酸胀的心脏。

“我……我没事……”啪嗒,一颗泪珠从眼眶滚落。

“……我没事。”委屈的哭腔压抑不住的呜咽让人心疼,大颗大颗的泪珠滑下那张小脸,顺着尖尖的下巴掉落。

宫梳儿内心叹息,抱住小小颤抖的巫汩,怀中的人僵硬一下,而后紧紧埋进宫梳儿温暖的怀抱,大声哭泣。

“呜呜呜……师姐,我好没用……”

宫梳儿柔声安抚拍了拍怀中人的背部,“好了,好了,不哭。”

院子里,大美人抱住小美人轻声安慰的画面如此美动人,一阵秋风缓缓吹来,吹动了缕缕发丝,似乎也不愿打扰动人景色。

阴暗角落中的白色身影冷如寒霜,秋风更加吹得脸色冻人。

眼底阴翳,指尖掐断了桃花枝扎进柔嫩的掌心,溢出点点猩红。

霜白衣看着哭泣的巫汩,柔弱、娇小、可怜……

一滴血珠坠落。

漆黑眼底好似闪现一点红光。

梳儿似乎总喜欢这样的小宠物,对她们偏爱有加。

院子里的两人都没有注意霜白衣的离开。

贵为令人敬仰强大的霜寒尊者,剑一宗的第一剑,霜白衣胸口沉闷,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让人烦躁。

但霜寒尊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想把那股气发泄出来。

于是,宗主她的门又遭殃了。

——

“今日风和丽日,我夜观天象,有喜事发生。”喝茶下棋的宗主心情舒畅。

今天忽悠到其他峰主的直系弟子给她带小弟子,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饱受憔悴的灵魂重新活过来了!

倒茶的道童仰望头顶明亮的太阳,脆生生地说:“宗主大人,日头在上,看不见星星。”

宗主:“唉,小一你不懂。”

道童乖巧领着茶壶,给宗主喝了一口的茶杯倒满茶。

正当宗主还要继续陶醉,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从身后飞过去,带起的风流吹飞她的头发,糊住了她陶醉的嘴脸。

定眼一看,尘烟散去,半边精致的红漆门四分五裂,死不瞑目躺在地上。

宗主:……

道童:!!!

“霜、霜长老好!”道童慌慌忙忙行了礼,拔腿就跑,手指忘记把手中的茶壶放下。

就这样,宗主眼睁睁看着道童刷的一下拐走自己的宝贝茶壶。

宗主痛心疾首,“师姐,我上次刚换的大门,它很贵的!”

她换门的灵石还是自己掏腰包,财务长老不让她报修了,理由是她换门太勤快。

就算是宗主也不能这样无理取闹。

然而真正无理取闹的人无视宗主指责的小眼神,冷着一张脸落座,伸手拾起一粒白子放到棋盘上,打乱了棋盘上互相对峙的棋局。

宗主无奈,执黑子堵住霜白衣的路。

两人互相博弈,黑子深谋远虑,不急不躁,缓缓包裹住略带烦躁的白子。

霜白衣指尖夹住白子无处可落,她盯了一会儿,推翻了棋局。白子黑子混合在一堆,悄悄窥视无理取闹的人。

霜寒尊者没有半点自觉,脸色冷了。

“我柔弱吗?”

这是霜白衣破门而入,捣乱她棋局后的第一句话。

宗主:……

她感谢自己没有喝茶。

活像是被口水呛住的宗主艰难道:“……师姐实力无人能及,怎会柔弱呢?”

霜白衣脸更冷了。

“我娇小吗?”

宗主内心小人捂住自己突发心悸的心脏,心梗道:“师姐皑皑如霜雪,仙姿佚貌,皎洁如皓月,无人不心向往之。”

霜白衣脸更更冷了!

“我可怜吗?”

宗主手狠狠一抖,深呼吸一口,扶住自己裂开的表情,维持住云淡风轻,“师姐何必自卑,天下谁都可怜,唯独师姐尊贵,令人奉若神明。”

霜白衣脸更更更冷了!!!

宗主恍惚吸了一口冷到能冻住她肺管子的空气,感觉自己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窖。

……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冻成冰雕时,一个女弟子尴尬站在只有一扇门的院子外敲敲门。

躲在角落看戏的道童眼疾手快,拎着宗主的宝贝茶壶蹑手蹑脚接待女弟子。

“不知这位师姐有何事?”道童扬起甜甜的笑容问,与身后宗主快要窒息成冰雕的氛围相衬,格外诡异。

道童属于杂役一类,称每个剑一宗弟子为师兄师姐。

女弟子尴尬抬起花篮,里面盛放满满的灵花。“我来送花的。”

她属灵药峰下的弟子,管理的灵药院中不少灵花开了,她可以摘取一些与同门弟子交易。

灵药院中灵花大片盛放,四五个人采摘都要一个月。

道童甜甜的笑容更深了,接过来花篮,“多谢师姐走一趟。”

“你是谁?”

忽然出声吓到两人,只见霜长老莲步而来,宗主无奈跟着。

漆黑的双眸看向噤若寒蝉的女弟子,后者被霜白衣吓到说不出话来。

还是道童紧张解释女弟子的身份以及过来送花的。

霜白衣忽然道:“灵药院只有一处种植灵花?”

女弟子颤抖声线回答:“是、是的,弟子负责那座灵药院。”

灵药峰下有不少灵药院,分给弟子管辖。

然后空气陷入安静,霜白衣静静看着女弟子,女弟子心惊胆战险些在逐渐稀薄的空气中昏厥过去,好在霜白衣微微垂眼,与女弟子擦肩而过。

“那些灵花凋零可惜了,既然是那座灵药院的主人,便由你一人摘完罢。”

女弟子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

种植灵花的灵田大约几千亩地,一个人用法术也要摘上好几个月。

早知道她换个时间来,免遭无妄之灾。

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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