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香气飘飘。
洛夜清端着热气腾腾的瓷杯，与大弟子对坐。
就是一句话不说。
倒是让林离有些坐立难安。
“师尊，要不你吃点点心？”
林离把已经打包好的绿豆糕拿了出来，轻轻地推到了师尊面前。
洛夜清没说什么。
只是拿了一块放到嘴巴里。
沙沙的，甜丝丝的。
倒是好吃。
“怎么样？”
这绿豆糕可是林离从中境那边带回来的。
这么一份可花了他不少银子。
“还行。”
师尊点点头，只是浅尝辄止。
到了渡劫早就辟谷，吃东西，更多的也只是享受个味道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好吃的就是能让人心情变好，境界再高也不例外。
“不再吃点嘛？”
林离见师尊放了手，小声嘟囔了句。
“中境茉莉客栈的绿豆糕，这可不便宜，你留着自己吃吧。”
师尊撇了撇嘴。
这小家伙当真自己什么都不懂么？
“哦……”
听着洛夜清的念叨，林离顿了一小会儿，没忍住多吃了几块，这才把包装整好放回袖子里的口袋。
自从长明宗的发展逐渐走上正轨后。
林离发现自己和师尊两人独处的时光似乎变得更加频繁了。
以前的师尊，除了修炼基本不会主动露面。
后来啊，林离的境界突飞猛进，修仙到后期更多的都是自食其力了。
所以洛夜清也很少来指点大弟子的修行之路。
明明是最亲近的内门弟子，却渐渐疏远。
索性，最近不再这样了。
林离也挺喜欢现在这样。
“傻笑什么？”
洛夜清叩指敲了敲林离的脑袋瓜。
给这大徒弟从呆呆的世界里带回来。
林离晃晃头，微笑道：
“只是觉得师尊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依旧是不喜欢穿鞋子的洛夜清盘起双腿，玉手支颐，打量着林离：
“不还是我，哪儿不一样了？”
“说不清楚。”
嘿嘿一笑的答案让洛夜清眯起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家伙不喜欢跟自己交代真心话了。
约莫是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没由来想起以前，自己牵着还小的林离到处寻人要米羹喝的日子。
那时候的林离倒还更可爱些。
“跟我交个底呗？”
见着林离眼眸里的闪光又深邃了，洛夜清旋即开口道：
“你和青玄宗的圣女，真要打起来了，胜算如何？”
“师尊为什么这么问？”
那齐月盈可不像白兰雨，不是这会儿还含苞待放的凤傲天，而是名副其实的花仙之体。
要真动起手来，命格上林离可占不了多少便宜。
虽然那时候化神境的遭遇，齐月盈似乎是吃了大亏。
但林离相信，就算没自己碰巧在场，这位花仙一个人也能逆风翻盘。
“你现在避而不见，当作没这事发生，长生天怎么都躲不开吧？”
洛夜清不觉得堂堂一宗圣女会错过玄域盛事。
嗯……
师尊的看法没错。
被架到火上的长生天，林离似乎怎么都逃不开。
“应该五五吧。”
但在师尊面前，林离没理由长别人志气呀。
洛夜清看着大大咧咧的少年。
眼神波动藏不住，可久晌却也只有唇瓣微微启张。
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师尊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变成一句：
“嗯，那就好。”
应该说出口的别逞强，吞进了肚子。
“我去山下看看他们。”
“那我送送师尊。”
说着林离就要起身，结果却被洛夜清轻轻一记荡袖给敲回了椅子。
“楚将离那家伙还在宣遗城呢，你不去看看？”
洛夜清留下这么一句，踏云而走。
天下仙，山水都经过。
“宣遗城啊。”
林离捧着茶水。
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天边云朵。
……
“殿下，这边已经清场了，确认没有嫌疑人。”
客栈大门。
就算尽可能地收敛光环，可皇家贵气怎么都没办法用衣物盖住的上官锦走下马车，向眼前拄刀黑衣颔首。
红裙白绒披肩，红绳挂起高挑马尾，柳枝耳饰藏进额间飘下的垂丝里。
罗裙下迈开的步子优雅而淡然。
她跟小云儿长得一模一样。
却又完全不一样。
“麻烦你了。”
“为殿下，不辞辛劳。”
黑衣领袖应了声，旋即挥动右手，不多时，整齐的队伍便从客栈里快速退了出去。
上官锦将双手搁于腹前，恬静走上二楼雅间。
雅室空无一人，却早已上满了这家客栈的好菜。
沉浮的焚香将宁静遍布房间。
上官锦递出手，轻轻扫过一侧桌面，纤细手指拿至眼前摩挲。
也就两次来回的功夫。
雅间门口便出现了一位少年郎。
这家客栈本应该被肃清了才对。
上官锦闻声回头，望那刘海垂丝，深衣如霆的少年，眼中有恍然一闪而过。
“在下林离，见过殿下。”
“楚姐姐跟我说起过你。”
上官锦向后挥展右手，很大方。
尽管从楚将离那儿听了不少关于上官锦的事儿，可真的正式见上一面后，林离还是挺惊讶的。
少女身为皇家，却没有那上位者的威严。
明明是天底下最受宠的女子。
但没半点恃宠而骄。
这很难得。
“既然楚姨都说了，那我也直白些，不瞒殿下，我其实是长明宗的大师兄。”
“长明宗……”
上官锦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一旁落下的尘灰。
眼瞅殿下面露迟疑，林离连忙补充道：
“还请殿下听我解释，我知道宗门在这世上的名声不好，但江湖上的那些谣言其实都不是真……”
可就在林离说着的时候。
他的目光，却不知不觉地落到了上官锦的手上。
确切来说，是那张桌子上。
公主殿下以手为笔，灰为墨，于桌上绘出两字通透。
——长明。
“殿下这……”
林离从未想过与宗门势不两立的皇家里。
居然有人能够将自家宗门的本名不着错漏地写出来。
而且还是皇帝最亲近的人。
“锁深宫，多时间读书。”
“到底还是知道些江湖事的。”
拍掉手中灰的上官锦冲着林离微微颔首。
可这一瞬的温柔。
却总是会让林离想起小云儿的影子。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连忙把山下客栈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家伙从脑海里抛出去。
林离拱手向上官锦作揖，而后说道：
“听说皇室最近不太平。”
“林离兄这话要是在别人面前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上官锦提醒道。
然而少年却洒然一笑：
“可殿下是别人么？”
上官锦没答话，只是用袖口遮住了嘴角一瞬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