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沉睡的第几天了?
白兰雨自己都记不清了。
在唯一没有消退的记忆里。
她似乎一直都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时常见到星河浪漫。
然后便是满地剑雨。
在那其中,一位名为长空的白袍剑修永世孤寂。
她似乎在等候谁的到来。
所以白兰雨去了,然后对方弹剑。
几乎没有任何反手之力的昏厥。
如此往复。
不知走了多少春秋。
白兰雨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个世界里消耗了一辈子。
可每每睁开眼,她却总能看到大师兄那张关怀备至的脸。
少女脸红彤彤的。
然后就快速地站了起来。
虽然仍然有些晕头转向。
但至少状态并没有跌宕到极点。
于是拔剑,被长空不由分说地一剑送出来。
反复。
噗通。
白兰雨一屁股坐在露水草坪上。
当林离不见。
她满脸的颓然就已经收拾不住。
“为什么……”
白兰雨看着眼前的玄阶仙剑,质问响在自己的脑海。
鸭子坐的双腿并拢。
就连双手都无力地垂在了大腿上。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早早地没了力气才对。
“我真的好没用……”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追得上师兄……”
不光是试剑。
而是更早的时候。
走入仙途。
对她而言,是不是个错误呢?
哒——哒——哒——
布鞋摩挲草坪所激起的泥泞声飘忽。
一道身影由远至近。
月光之下的少年拿着油纸伞。
第一次来到了白兰雨居住的房子。
“又觉得自己很没用了?”
直到走到白兰雨跟前。
见证了小师妹那一脸来不及收拾的颓丧。
林离这才浅声开口。
“啊……没,师兄,我没有……”
突然到来的关怀吓得白兰雨连忙用双手抹过脸,结果却被林离一把拽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离牵着白兰雨的手,引着她从地上站起。
小师妹比自己矮了个头。
所以林离只是伸出手,便轻松揉了揉她那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活得坦率一点,比什么都轻松。”
“你就不是很坦率。”
大师兄俯下身,修长的食指绕过白兰雨眉心未曾绽放的莲花,弹了下少女挺拔鼻尖。
嗷呜。
白兰雨用双手将鼻子连着嘴巴一起盖住。
林离师兄近在咫尺,少女只觉得心跳莫名有些急促。
“哎呀,师兄……我……我很坦率呀。”
似乎是不想让林离担心。
白兰雨赶紧闭眼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掩住了脸颊上闪现的红晕。
结果林离摁动手中留声石,直接把我真的好没用当面处刑。
一瞬间,白兰雨蔫到骨子里,连脸蛋都变成了红灯笼。
瞧着小师妹那被揭穿的德行。
林离只觉得一阵好笑。
他将留声石揣进兜里,踢起仙剑,平静道:
“师尊经常说,累了就要好好休息,疲惫不堪去练剑,那只会害了身子。”
“长明宗山下有处小桃园,去那儿走走?当是散散心。”
“啊……不……不好吧?”
白兰雨都还没从窘迫里跑出来呢。
结果林离是一点不惯着小师妹。
“也行,你不想去就算了,这把剑我先收走了,明天再给你,免得你一会儿又没用起来了。”
唔!
得。
这下是被大师兄抓到天大的把柄了。
本来只是在师尊面前撒撒娇而已。
结果却被大师兄直接给黑历史录下来。
白兰雨心里乱糟糟的。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可抬起头,那大师兄居然真的抄着仙剑就这么自顾自地往山下走了。
居然真的不等我诶!
“诶,师兄,等等。”
白兰雨连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想出去走走了?”
迅速跟上林离步调的小师妹没有说话,只是全程低着脑袋。
像是刚刚被长辈训斥完的小朋友一样。
……
长明宗山脚下的确有一片桃园。
但山脚的范围稍微有些广泛,而林离又故意隐瞒了行走的距离。
白兰雨一路走啊走的。
都觉得双脚快不属于自己了。
这才在一阵芳香扑鼻后,遇见了粉色海洋。
抬头是望无垠的花海。
彩衣街灯在盛开的桃花里摇曳。
明明已是夜深。
却还有不少行人游客漫步在其中。
布衣长衫,红袍罗裙,折扇嫣然,巧语盈盈。
“挺好看的吧。”
林离并没有披道袍,而是一身松垮垮的素衣。
他两手拢在袖子里,随意别在腰间的仙剑轻盈,整个一普通书生的形象。
白兰雨跟在他后边。
虽然初遇两眼放光,但很快却又暗淡了下来。
这般景色着实养眼,可又能怎么样呢?
这可帮不了修炼,也破不了束缚的关。
“嗯,好看。”
所以她连回答都显得有气无力。
“怎么,觉得没意义?”
林离回身瞧着白兰雨脸上那走了许久,终是在疲倦下难以掩藏的失落,笑呵呵地问道。
“嗯,嗯~~”
白兰雨先是点头,然后才连忙晃着脑袋。
她可不想扫了林离的兴。
瞧着白兰雨那口是心非的样子。
“跟我来吧。”
林离一笑带过,侧身冲着少女挥挥手,带着她快速穿越了这片粉色海洋。
当快速掠动的身影开始蔓延。
粉色就成了两侧的画卷。
橘红灯火点缀其中,带上了芬芳,又惹来了浅浅的水声。
水声。
当白兰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小小的拱桥。
越过了流淌的河水。
而林离站在石桥上,静静凝望远方。
“兰雨,来。”
走到大师兄身边,沿着他的方向远眺。
白兰雨忽而发现两人已经掠出桃园好远,远到那灯火通明这会儿都已经是对岸的风景。
中间隔了一大片湖泊。
月光倒映在湖心,闪烁着粼粼波光,是银白中的蔚蓝。
而在更远方,是那十里桃园的顾盼生姿。
“你说,如果有个人在湖中央的月盘上跳舞会怎么样?”
林离转过头,向已经看得入神的白兰雨问道。
“那一定很漂亮。”
看得一时有些痴的白兰雨暂时跳出了修炼的高墙。
“你觉得整个玄域,能有舞女不借助任何外力地跳出这一舞么?”
“不可能吧,水面起舞,那不沉下去了么?”
白兰雨嘟着嘴巴看向林离。
“是啊,沉下去了。”
林离双手架在石桥栏杆上,撑着下巴,目眺远方。
“可这支舞很漂亮啊,如果能够跳出来的话,一定大放异彩,甚至能够成为整个玄域的头号花魁呢。”
“所有人,她重视的,之前看不起她的,都会因为这支舞对她刮目相看。”
“但做不到啊。”
白兰雨将双手轻轻地搁在栏杆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水上行走吧?那都算神迹了。”
“神迹啊。”
似乎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林离侧过身,从怀里拿出纸笔,也不理白兰雨是不是就在身边,很随性地勾勒起他所看到的景色。
白兰雨踮起脚尖,想看师兄究竟在画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
林离将已经打好的草稿主动交给白兰雨。
少女看着画中人,尽管没有颜色,舞姿却惊为天人。
她翩然在空中,脚尖轻点湖心,落出一两滴晶莹。
直到白兰雨的眼里泛起涟漪。
她的大师兄这才轻声道:
“既然是神迹,那为什么有一个叫兰雨的小姑娘,练了几天游泳,便想着自己可以水面起舞呢?”
“修炼呐,本就是走自己可能的路,哪有一直盯着别人,然后说自己没用的?”
噗通。
当白兰雨追着声音望过去。
原来那是林离朝着湖心丢出去的留声石。
那段记下了少女说自己好没用的黑历史。
“记得,兰雨,你就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更不用跟我比。”
师兄……
白兰雨抱着少年给出来的画。
一时朦胧。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