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强大的霜寒尊者头次遇见犯难的情况,从魔窟厮杀出来都比这容易。

她做出了个跌破眼球的举措,悄悄偷看宫梳儿写了什么。

似乎宫梳儿头顶长了眼睛,袖子遮住沾上墨水的纸条,笑吟吟对上霜白衣,明明什么也没说,可后者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不能偷看”四个大字。

霜白衣:……

霜寒尊者自然收回视线,半点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

……

目送两盏花灯逐渐远去,蜿蜒入河,霜白衣凝望了许久,才收回视线,一派冷冰冰的模样。

心愿无非和宫梳儿有关,至于宫梳儿的心愿,在她试探中得到一个“秘密”的回答。

说话时,宫梳儿眼眸狡黠,像是灵动又活跃的蝴蝶。

霜白衣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便将这点挂念放进心底。

——

青葱的桃花树静默不语,两人随意逛着,沿着河水走出镇子。

眺望天际烟火绽开的景色,两人之间气氛和谐。

忽然,月亮被阴云吞噬,一大片不详的乌云笼罩头顶。

妖风滚滚,四周树木激烈摇晃。

霜白衣目光一凝,望着阴云之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

“来了……”

宫梳儿:?

远在剑一宗主峰的宗主,眺望着从山下城镇升腾而起的绚烂烟火,忧心忡忡:“希望师姐不要沉迷陪梳儿游玩,忘记斩杀恶龙的任务……”

——

阴云之中,那庞大的身影若隐若现,雷云翻涌,沉闷的雷鸣传来,一双巨大的猩红的兽瞳猛地睁开,冷血暴虐。

它的身躯高耸入云,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甲,透着一股可怕的威严。

低沉龙啸仿佛在耳边响起,险些震聋。

宫梳儿眼瞳收缩,手指颤抖。

一条……龙?!

“梳儿,莫慌。”冷淡的声线仿若天籁,给慌乱的宫梳儿心中打下一针镇定剂。

霜白衣轻轻抬手,折下一根纤细的桃花枝。

桃花枝上碧绿桃叶舒展,被妖风吹得弯曲起来,发出沙沙声。

那双漆黑眼眸对上猩红兽瞳,霜白衣轻挥桃花枝。

无声无息,直到一颗液体滴落到宫梳儿的脸颊,她呆愣伸手擦去,浓郁的血腥味,指腹上沾上血红色痕迹。

这是……血?

谁的血?

宫梳儿睁大了眼睛,阴云之中的恶龙龙首上,显出一抹不明显的红线。

但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红线,而是恶龙飞溅的血!

下一刻,血雨降临。

龙首分离!

血雨淅淅沥沥,在粉色花瓣上飞溅成更小的晶莹,那株碧绿的桃花枝,不知何时盛开出一片大艳粉的花瓣。

迎着血雨绽开,桃花娇嫩,更显妖异。

此刻,临山城升腾起哨声。

砰的一声,红金色绚丽的烟火炸开,一簇簇烟花在天际绽放。

城里的人无知无觉,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不知道外面迎来一条恶龙,这条恶龙刚被斩杀。

“……”宫梳儿无声吞咽一下,两只眼珠子瞪着桃花枝。

哪怕修仙界没有科学,她也要呐喊一句:

一株桃花枝,居然斩杀了一条堪比金丹的恶龙!

不,果然还是娘不科学!

恶龙血雨落下时,霜白衣拿出一柄纸伞法器,为两人遮挡。

如果不深究,无视雨水颜色以及来由——

纸伞下两个美人欣赏烟火,其中一个冰美人十分有情趣地折下一株桃花枝,衬托冷艳的眉眼更加美。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

剑一宗,主峰——凌霄峰。

御剑飞行的霜白衣降落在宗主的院子,后者看着完好无损的大门,有些受宠若惊。

今晚师姐转性了,她的门居然逃过一劫!

宗主登时笑脸相迎,笑得比以往热情了些:“大师姐这么晚了怎么来找我?”

霜白衣抛给她储物戒,冷淡说:“恶龙尸体。”

“师姐无恙否?”宗主抓住储物戒放进衣袍,她心里唏嘘,幸好师姐没有沉浸在与梳儿逛花灯的温柔乡忘记解决恶龙的任务,不然她又要派其他长老出手。

念及其他峰不想找麻烦的长老,到时候光是跟他们扯皮的功夫,那恶龙早跑了。

于是,她对霜白衣笑得更加热情。

宠辱不惊的霜白衣在外人面前根本成了冰雕,没有多余的表情,而今足下忍不住后挪了一小步。

反应过来后自觉有失身份,她捏住剑柄,冷冰冰递给笑颜如菊花的宗主一个眼神,甩袖离去。

宗主莫名从那个眼神中读出“废话,我会有事?”的嘲讽。

为了维持住宗主的大范,放下摸鼻子的手,谁知霜白衣果断离去,她急切喊住人。

“师姐,你要的书!”

一本古朴的书籍甩向霜白衣,她伸出两指夹住书脊骨,视线扫了两下封面,便放进储物戒中。

宗主望着天际霜白衣远去的身影,不解呢喃:“师姐要那本记录天下特殊体质的书册做什么?”

特殊体质的人在修炼具有各不相同的效果,有些助长修炼,有些阻碍修炼,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剥离给另一个人。

不过,她记得有个魔修打上了拥有特殊骨的修士的注意,后者往往多灾多难。

北边那位身怀剑骨,多次遭人觊觎,要不是拜了个好师尊,恐怕也会落入他人手中。

她一时间唏嘘,反而庆幸自己普普通通修炼。

自从灵元节过去好几天,宫梳儿先是去慰问了两位身负重伤躺在床上休息的师妹。

看到床都没法爬起来银玲珑和东方凤,她心中无语。

搞了半天,原来灵元节那天两师妹想要身残志坚逛街,如果真答应她们,她估计还要照看两个病号。

宫梳儿此刻庆幸,自己和霜白衣去的。

毕竟她没有压榨人的癖好。

躺床上当成木乃伊的两人:……

他喵的!

要不是不敢,她们早把霜白衣在节日那天莫名与她们比试告知梳儿师姐。

与霜长老比试?

那叫挨揍。

第二天,霜白衣闭了关。

宫梳儿无聊在宗门修炼,偶尔闪过自己忘记某些重要事情的想法。

某日,她在修炼中感到一阵心悸,骤然清醒。

她给人的通讯玉简碎了。

顿时,她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把陈姣姣忘记了!

——

某个偏远的小镇。

躲在这里的陈姣姣不幸被魔修发现,来的魔修只有一个人,却足有筑基中期修为。

陈姣姣重伤未愈,修为低下,轻易被人抓住。

“咳咳咳……!”

被干枯惨白的手死死掐住纤细脖子,陈姣姣一阵窒息。

她眼球弥漫血丝,手指紧紧而又无力扣住脖子上的手,本能想要拉开。

另一只手垂落,借助衣袖遮掩一块玉简化成齑粉。

魔修桀桀笑:“别白费力气了,今天送你见你死去的爹娘。”

视野一昏一黯,胸腔中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抽干净,陈姣姣在仇恨的怒火中逐渐绝望。

老师在那夜冒然动用灵力救她,陷入了沉睡;那个名叫赤红的女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萍水相逢,人家估计善心大发,才救下她这个陌生人。

独自一人留在客栈中,陈姣姣浑身伤,修为倒退,只能龟缩在这家普通不起眼的小地方,心惊胆战。

每日每夜疗伤修炼时,族中亲人指责她为什么不帮她们报仇,为什么她能苟活……仇恨的种子落地生根,像野草一样疯长,折磨她癫狂。

魔修,魔修……该死的魔修!

陈家有什么宝贝让魔修觊觎?

宫梳儿不愧是名门名派的弟子,惯会装模作样,维持温柔的假面具。

(宫梳儿:……)

她嘲讽地想,当初退婚时宫梳儿信誓旦旦说把她当做姐妹,谁知道转眼间勾结魔修,将她全家灭门。

霜寒尊者的女儿……因为落了她的面子,为了解决她这个麻烦竟然不惜于此!

让霜白衣趾高气扬用丹药宝物侮辱她爹,迫胁她爹答应,让她爹在一干长老面前抬不起头,让她成为笑话。

哈……等事情发展差不多,故意姗姗来迟以友好良善的面孔善后,传出去估计他人好一顿夸赞宫梳儿,惺惺作态。

既维护她大门派的面子,又达成了她的目的。

(宫梳儿大无语:……妹子,你想多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作呕之人?

难道有一个修为强大的娘,有一个实力深厚的宗门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天道不公!

她目眦欲裂,心底咆哮。

她一定不会放过宫梳儿,不会放过霜白衣,她一定要去剑一宗光明正大讨个公道!

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修为无法为家族报仇。

一个小小的魔修就可以杀死她。

老师曾说,她手上有一功法,将自身灵力逆行,经历粉身碎骨般的痛疼,浴火重生,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可是,每次突破一个修为,要将自己每个骨头每寸肌肉全部敲碎碾碎,修炼的人无法承受每一次叠加的撕心裂肺的痛苦,爆体而亡。

“哈……哈……哈哈哈……”

古怪笑声从陈姣姣喉咙挤出来,清秀的脸庞泛起窒息的红紫色,掐住她的魔修忽然生出一阵莫名的不安。

魔修接到这个任务心里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练气修为的小姑娘,碾死蚂蚱一样的任务怎么安排到他身上?

不过,再如何不甘愿他也不敢违抗命令。

他憋着一股气轻轻松松追踪到人,对方身上拥有迷惑气息的东西,让他晚了几天。

快刀斩乱麻,魔修不再浪费时间,他手掌用力,务必让掌心下的人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异象在此刻发生。

一股磅礴的灵气从眼前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身上传来,浩渺灵力灌入,陈姣姣丹田形成了一个小型旋涡,贪婪地吞噬四面八方的灵力。

魔修震惊失色,眼睁睁感知陈姣姣的修为从练气七层步步拔地而起,突破练气大圆满。

咔嚓一声,直到筑基修为!

陈姣姣七窍流血,雪白额角青筋狰狞,清秀的少女真的就成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咧嘴一笑。

颤抖的手搭上脖子上的手,陈姣姣轻轻一拧,骨头碎裂的声响在耳畔响起。

“啊!”

手腕被捏碎,魔修怒火腾起。

魔气四溢,魔气化作缕缕黑烟飞快乱窜,杀气十足的攻击朝陈姣姣轰击。

当宫梳儿快马加鞭,哦不,快剑加灵气赶到玉简破碎的地方。

客栈变成废墟,小镇上人作鸟兽散,周围遍布攻击留下的痕迹和血液,战况激烈。

抬头间半空中,两个对峙的人,纷纷身负重伤。

仿佛从血池中浸泡太久导致腌入味的陈姣姣,以及提着陈姣姣的魔修。

陈姣姣心生死意,无力阖上眼,身上的疼痛撕咬她的神经。

爹,女儿不肖,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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