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初在想着清正道宫里的事,没察觉到周凝玉的失落,她挥出一团真气为周凝玉辟开周遭风雨,说道,“我陪笑笑在学宫里散步聊天,她太累便睡着了。恰好就在周府旁边,我找你还有事,干脆带着她一起来。”

“嗯……嗯。”

周凝玉点点头,她忽然想到三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府南湖,那时鱼幼初与素笑笑待在湖心亭,她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岸上;第二次时是在周府,那时鱼幼初带着素笑笑一同走进周府,她一个人捏着剪刀站在花园。

这是第三次,鱼幼初抱着素笑笑,她还是一个人。

她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她清楚在鱼幼初心中大概从一开始都只是觉得在假结婚,但她很遗憾。

为什么非要在我察觉到你的好之后,你才离开呢。

“凝玉?”

鱼幼初轻唤一声,她不会勉强别人,若是周凝玉不愿意她就先飞回临水小院将素笑笑放下再来。

周凝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阴差阳错间,她竟说出一句似曾相识的话:“现在还在下雨,不方便取床具。我房里还有新的褥被,送小宫主去我房里睡。”

鱼幼初点着头,“也好。”

“我……”

周凝玉咬着下唇,她想问这一次还是要“切记不要打扰”吗,可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口,她怕这个答案是肯定。

唉,

在心底叹一声气,周凝玉说着,“你不是还有话要与我说么,我去院子等你。”

鱼幼初已经抱着素笑笑进了房间,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幽远,“外面下雨呢,待会儿去我房间。”

周凝玉灰暗的眼眸总算亮起一丝光,她轻咬下唇,连忙跟着鱼幼初走进屋子,说道,“你不知道被褥的位置,我来找吧。”

素笑笑的睡眠质量特别好,尤其窗外暴雨倾盆,身旁有鱼幼初守护,安全感十足。

她躺在换上新被褥的床上,很没形象的摊开四肢睡着。

鱼幼初为她拉好被子后站在床边,嘴角噙着一丝笑。

如果说她的性子是冬天的风雪,素笑笑就是在冰冷冬风中盛开的那朵活泼鲜艳的梅。鱼幼初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办法变得这么开朗轻松了,但她想,若是能看着小姑娘一直活泼下去,那也好。

“幼初?”

鱼幼初这才如梦初醒,她与周凝玉一起离开房间,虚掩房门。

“走吧。”

……

……

与周凝玉精心布置、颇具才情的闺房,鱼幼初的房间简洁明了。

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便是此间的一切,若不是周凝玉非要在桌角放上一盏花瓶,每日给她换上一枝新的梅花,这间屋子只会显得无趣。

周凝玉急忙点上烛火,端端正正坐在鱼幼初身前。

“凝玉,你也知道最近学宫发生了一些事吧。”

“感觉到了一点。”

周凝玉点点头,这些天麓府学宫开启了戒严,她得益于周饮云的存在得以留在寻道宫,但父女二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周饮云每天神色匆匆,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周凝玉若是问上一句,周饮云也只会苦笑摇摇头离开。

“嗯……”鱼幼初在心里思考着措辞,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着,“现在的情况是,学宫里有许多人犯了错误,更多的人想要借此机会立功,正因为此,与犯错之人有关系的,或许都会被盯上。”

周凝玉不是很清楚学宫之变,连府南湖刺杀都了解的不甚清楚,但她的呼吸慢慢收紧,有些不安的问着,“我们周家被盯上了?”

“是的,你们很有可能会被连带着清算。”

周凝玉的小脸唰地一片惨白,她怔怔看着鱼幼初脸上闪过的烛火光影,心里有些凄凉。

父亲熬了这么多的年岁,好不容易以儒学入道进入麓府学宫,一大家都以为这是周府起势的讯号,为此欢喜,可谁能想到这居然会是周家遭到重创乃至灭亡的理由。

“幼初,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凝玉心脏急速跳动,她有些慌乱的握住鱼幼初的手,唯有对方手掌传来的丝丝温热能勉强取走心底渗来的寒意。

鱼幼初察觉到周凝玉的手有些冰凉,她传过一股真气至对方掌心,轻声说着,“春闱时我是头名,作为头名的嘉奖,素衣居士答应了我一个承诺,如果我用掉这个承诺的话周府便会安然无恙,并且……岳父大人甚至有可能因此获得更多。”

周凝玉微启朱唇,鱼幼初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平淡到仿佛只是告诉她今天三餐分别会吃什么东西。

“那可是春闱头名的奖励啊……”

素衣居士的承诺,若是这个承诺能够拍卖、能够竞争,恐怕整个修行界都会为之疯狂,掀起一场风雨大战。

“再是什么奖励终究都是要给人用出去的,”

鱼幼初对此确实不太在乎,若是普通修行者自然会为了一位大乘的承诺趋之若鹜的变得疯狂,但她是不一样的。

她是葬花谷“除名”的大师姐亦是魔门妖女,她的身后站着两大宗门,况且在她之后还有老师,她是不弱于素衣居士的真正大乘境高人。

“不过现在有了一个难点,”鱼幼初仔细看向周凝玉,她自觉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郑重、也会很难听,周凝玉大概率不会同意,但为了保住周家人的命,鱼幼初无论如何都会让她同意的。

生命终究比名节与个人所念重要。

“没事的,幼初你直接说吧,”鱼幼初越是严肃,周凝玉越是心慌,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眼巴巴望着鱼幼初。

鱼幼初轻轻吸了口气,说道,“我们此前签下了一份和离契约。”

“嗯?”周凝玉眨眨眼,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让那份契约作废吧。”

“诶??”

“我们俩暂时还不能和离,”鱼幼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怀着有几分歉疚的目光看着周凝玉,“素衣居士当时是将承诺赠给‘鱼幼初’的,我也只能以这个身份为你们求情。”

“虽然这个要求很不讲理,你大概心里也会不满意,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了,再加上……”

周凝玉的视线倏的模糊了。

房门之外暴雨轰鸣,屋内却是另一番静谧,两人之间的红烛还在摇曳,她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珠。

鱼幼初见不得女子落泪,她也不擅安慰人,她有些拘谨,嘴上却还是说着,“唯独这件事,希望凝玉你能理解。”

“我理解啊,”周凝玉嘴角扬起发自内心的笑,她看着身前那盏红烛,轻轻说,“从一开始那个契约就该作废的。”

鱼幼初松了口气,眼角闪过欣慰。

老鱼家与周家有旧情,鱼幼初与周凝玉毕竟也曾结为夫妻,得到这样的结果,鱼幼初才算是问心无愧。

唯有周凝玉闺房内,素笑笑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蒙在不算太厚的被子里,她如是梦呓地轻叹:“雷声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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