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初蹙紧眉头，她有些不解的问着，“非要说动机，德道宫倒是有可能，可寻道宫是为何啊。”
“我也不知道，”素笑笑叹了声气，她怀抱臂膀，竟觉得有一丝冷，“大概与我爹爹要说的那件大事有关吧。”
事关素衣居士，鱼幼初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奈何备受素衣居士溺爱的素笑笑无所畏惧，她直截了当说着，“爹爹登临大乘已经几十年了，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告诉过我，他触碰到飞升的机会了。”
鱼幼初蓦地瞪大眼，目光越过广阔湖面怔怔看向素衣居士所在的那个遥远方位。
飞升，对每一位修行者而言都堪称绝世“毒药”的词汇，从古至今为了飞升整个修行界出现了多少人杰，死了多少鬼雄，爆发了多少内乱，又诞生了多少宗门。
可以说在飞升面前，任何人的七情六欲都是无稽之谈，任何事都如草叶枯木般随意丢弃。
然而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素衣居士居然可以按捺不动，这是怎样的坚毅？
倒不如说，他还有什么图谋？
素笑笑从未想过这么深的事，她只是撑在红桥栏杆，幽幽一叹道，“大概许多人都猜到爹爹会在春闱上宣布这件事了，所以他们想试探我的态度吧。”
这是试探？
鱼幼初微启朱唇，谁会安排刺客去试探，用的还是玄道饮冰葬花真经？
身为素衣居士的女儿，素笑笑不可能没有自保能力，哪怕自己没有出现，府南湖的那场刺杀也是必然会失败的。
短暂时间鱼幼初根本想不通，她揉了揉素笑笑柔顺的发，聊以慰藉。
“鱼姐姐。”
“嗯？”
“我好伤心啊。”
鱼幼初张开双臂，自小姑娘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呼吸吹过微微凌乱的发丝，落入素笑笑耳中，她轻柔说着，“别怕，我在呢。”
小姑娘的语气总算上扬了些许，她有些怀念说着，“府南湖那天，鱼姐姐也这么说过。”
“是……么……”鱼幼初记不太清了，她嘴笨并不懂该如何安慰女孩子，她只好更用力的抱着素笑笑，将自己的体温分享给她。
两人便就这么吹着湖风沉默久久，小姑娘突然哼哼笑了一两声，挣脱怀抱，嘴角斜笑指着鱼幼初道，“嘿嘿，姐姐终于被我骗到啦，这一次抱了我许久呢！”
鱼幼初没信，她摇晃着脑袋，“在我这里不必强撑。”
素笑笑嘴角突然一瘪，抢在眼角泪光迸出来的前一刻轻轻抱住鱼幼初，小脸蹭了蹭，声音夹在风声里有些模糊。
鱼幼初好像听见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
她便回，“风也温柔。”
……
……
德道宫最深的那座深宫。
素衣居士处理完案牍，随手一挥衣袖推门而出。
小院石桌坐着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铁壶煮水，再参一杯茶。
深宫与麓府学宫其他行宫无任何区别，甚至都没有刻意划定禁区，告知世人这里乃是麓府学宫宫主的居地。
能不用请示，坐在素衣居士内院煮茶的，自然也不会是凡人。
他看向那名女子，来到她对面坐下，“笑笑一直在生你的气。”
女子放下铁壶，抬眉看向素衣居士，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听说你让那头小蛇聚拢沉蛟湖的鱼？”
素衣居士平静的面容总算涌上一丝笑意，他微微一抚掌，“是啊，供鱼姬钓鱼。”
“钓上了吗。”
“笑笑钓上两只，蛟龙亲手在鱼钩上挂了一只，鱼姬自己一只未钓。”
女子嗯了一声，“鱼姬这人很有分寸，哪怕是肥鱼也不愿承了学宫的情。”
素衣居士脸色有些怪异，他想到素笑笑在身前面前埋怨自己言而无信，鱼幼初根本钓不上鱼时的模样，他饮一口茶，“鱼姬倒是喜欢钓鱼，算是个爱好者。”
女子瞪了一眼，“这句话最好别让笑笑听见。”
两人安静喝茶，过了许久素衣居士才开口说道，“你真不与笑笑说清楚吗。”
女子摇摇头，“徒增她的烦恼罢了。鱼姬的到来让笑笑好不容易活泼起来，我想多看看。”
素衣居士看着她，“妖庭那边忍不住了？”
“正常而言还能安静个百年，但你我都知道，葬花谷之难或许只是个开端。”
素衣居士点点头，这倒是与他预计的时间差不多，局面可控，但得一直看着。
哪怕妖庭来犯，麓府学宫也不是顶在最前方的宗门，相较之下麓府学宫两宫并行这桩建立学宫以来的长久难题，是时候解决了。
“对了，你觉得鱼姬怎么样，”女子没再继续添水，想必是喝完这杯就要走了。
素衣居士回想起那场风雪，以杨正之血为养分傲然生长的朵朵梅花，眼里带着一抹淡淡欣赏。
“胆大心细，天赋极高，修练刻苦。大概人间未来的百年，是她的。”
“谁问你这个了？”女子有些奇怪，她站起身整理衣袍，“我是问她与笑笑的事，你怎么看。”
素衣居士一脸愕然，他说着，“鱼姬有妻子。”
“所以，你怎么看。”
许久之后，素衣居士点点头，“笑笑眼光不错。”
女子终于绽放出一道明媚如初阳的笑意，她满意地起身离开，很是骄傲地说道，“我桃夭的女儿，眼光当然和我一样好。”
……
……
鱼幼初住进寻道宫起，原本瞄准周凝玉的那些目光自然而然转移到她头上。
她本就是个嫌麻烦的人，亲自写了一封“谢客书”张贴在大门外，无比强硬地拒绝了所有客人，无论讨好、无论讥讽。
鱼幼初真的不想参与修行界中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素笑笑，她早早就离开麓府学宫这个是非之地。
小姑娘对她很好，恰逢鱼幼初是个不愿白白承情的人，她脑海里回想着平日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满眼无助的模样，有些心疼。
就像看见葬花谷之难掀开面纱时的自己。
这些天鱼幼初重新捡起修练一事，并将素笑笑交给她的远山青绿剑与从龙法一同研究。
直到避嫌好多天的周饮云重新来到周府，他小声对鱼幼初嘱咐道，“幼初，桃夭先生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