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结束应当有一场颁奖仪式的,碍于今年春闱太过怪异,这场仪式被各家长老借口各种理由往后推辞,只是十盟代表都还待在麓府学宫等待着最终结果,逃避不是办法。

最终仪式被定在春闱决赛后的第十天,在那一天,鱼幼初会正式获得麓府学宫春闱头名,素衣居士亦会当众宣布一件天大的事。

在墨棋提心吊胆的等待中,素笑笑终于跑寻道宫来跟着他学从龙法了,只是学习过程中心不在焉,目光老是瞟向某个方位,大概,墨棋心想,如果他不是寻道宫副宫主,大概素笑笑这辈子都不会履行这个承诺。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庆幸。

为了方便求学,素笑笑在寻道宫找了座空闲下来的宅子,临时住了进去,她每天花两三个时辰跟着墨棋学习,剩下的时间便抱着各种不能外传的书籍跑进周府小院。

为此小姑娘找的借口是:当初她答应了鱼幼初要教她学宫绝学——即便鱼幼初当初并没有答应。

鱼幼初现在也没答应,她需要同时精进两门绝学,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练从龙法,可小姑娘小眼睛一转,立刻找到一个完满的借口:

“鱼姐姐你树敌太多,将来万一遇上使用从龙法的敌人了呢?总要知道从龙法究竟有哪些弱点,未来才好针对嘛。”

这个理由太完美了,以至于鱼幼初根本没办法拒绝,于是这些天素笑笑除了晚上,连午睡都是在周府小院里借住的。

岳父大人原本为了鱼幼初与周凝玉关系更进一步,早早搬了出去,谁知周凝玉一人留在府内,只是坐在床沿整日叹息。

“咚咚——”

“鱼……鱼幼初,小宫主催你去看书了,”周凝玉捏着裙裾,她轻轻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保持平淡。

鱼幼初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安静看着,她轻嗯一声,“凝玉把门关上,我们聊聊天吧。”

“诶?”

周凝玉有些讶异,眼角攀上一丝莫名惊喜,顿时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成亲以来鱼幼初第一次主动约她说些悄悄话,待会儿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有些过分亲密的事呢……如果真的是那些事,她要不要答应……

不行,那她不吃亏了么!

可她是鱼姬,这亏……吃就吃了吧。

思绪千万之际,鱼幼初的声音徐徐响起:

“关于和离的事我考虑了许久,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刚好与你合计一下。”

周凝玉定在原地,脸上表情僵如石块,她用力撑起一个很难看的笑意,咬着牙说道,“哼,正好我也早想和你聊聊这个事了。”

“是么,”鱼幼初挑了下眉,“那挺好。”

也不是特别好。周凝玉深吸一口气坐在桌边,食指下意识卷着发梢,心里很是烦闷。

“我们二人的婚姻本就意外居多,我也不愿意耽误你的青春,”鱼幼初撑着下颌顿了顿,取出一纸婚约,“我已经签下自己名字,凝玉你看看,若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们今日便和离吧。”

这么……快么。

周凝玉呆呆坐在原地,她看着随意挽发的鱼幼初,心中酸楚愈演愈烈。

明明她已经从心底接受鱼幼初了,哪怕没有那场技惊四座的风雪,哪怕未来周府会面临重重压力,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与鱼幼初夫妻二人努力抵抗拼搏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小宫主吗,”周凝玉攥紧拳头,垂目死死看着双膝。

“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私事,”鱼幼初摇头,她虽然不解为什么话题突然会拐到素笑笑那,但也没有多想,她干脆直白说出自己的打算,“或许你不知道,我在外界树敌众多。如今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有心人恐怕会对周家动手,这很危险。”

“可我们在学宫呀……”周凝玉昂起头,眼角晶莹划过。

“我不能永远待在学宫的,”鱼幼初叹了声气。

周凝玉咬着下唇,她看着鱼幼初有些无奈的神情,突然间有些理解她的那句“修行界是座围城”了。

鱼幼初是个中意钓鱼种花的人,她此前分明百般拒绝回到修行界的,所以她是为了自己才选择在春闱上出手的吗,因为周家遭到了威胁,她被迫暴露了身份。

心中有感动,但更多则是愧疚,周凝玉很想大声说一句“我不怕危险”,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只是个普通人呀,连入道筑基都还没办到。

别说今天春闱参赛的诸位弟子,就算是前来观礼的弟子们,都可以随意拿捏自己的性命,她又凭什么说出这种话呢。

一想到自己此前还说过什么“最后一次保护鱼幼初”的大话,周凝玉就有些羞愧难当。

周凝玉吸了吸小鼻子,她看着桌上白纸黑字,捻袖提笔。

“公子,你在家吗?”

门外,素笑笑的声音响起。

周凝玉纤手定在半空,竟悄悄松了口气,这是从认识素笑笑起,她第一次觉得这小姑娘的声音是如此好听,简直就是天籁。

“在的。我与凝玉有要紧事要做,笑笑你先等等吧。”

“我也有要紧事。”

素笑笑能有什么要紧事,鱼幼初没放在心上,她挥挥手权当做没听见,她看向周凝玉说道,“没事别管她,多半老毛病犯了。”

周凝玉哂哂一笑,沾墨落笔。

素笑笑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府南湖刺杀,查出了些东西。”

鱼幼初蓦地站起身。

她冲周凝玉抱歉一笑,推门而出。

周凝玉半虚脱般靠在椅背,看着签下名字的婚约,借着门缝看向鱼幼初与素笑笑二人越走越远,她一咬牙来到烛火前将签下两人名字的白纸黑字尽烧毁于火焰之中。

火光映在周凝玉略显苍白的面容上,这位号称平州才女的新婚女子抿着唇,如弱柳般摇曳。

……

……

周府之外,素笑笑在前鱼幼初在后,两人确认四下无人后站在通往德道宫的红桥上小声交谈起来。

“查出什么了。”

素笑笑望着平静湖面,开口道,“那日的刺客,的确是与学宫有关。”

鱼幼初沉默着。

尽管她早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无论如何素笑笑作为素衣居士的女儿,从小在整座学宫的宠溺、爱护下长大,如今亲口听说学宫内有人要刺杀自己,多少都有些落差甚至有些心寒吧。

“是德道宫吧。”

“不止的,”素笑笑摇摇头,“也有寻道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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