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先生也算是麓府学宫里的一朵奇葩了,资历高实力强,却从不出风头,自她成为德高望重的长老起,竟然从未在学宫开办过哪怕一场讲学。

这在儒生云集,最好指指点点的麓府学宫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一位低调女子,却从未真正从世人眼中消失过,概因她是上一任麓府学宫的亲传弟子,据说,原本是由她坐上如今的宫主位置的。

就是这样一位大人物,竟然是自己的太先生。

倒不是编排,鱼幼初真心想象不出周饮云是如何成为桃夭的学生的。

两人约在沉蛟湖上的一座孤亭相见,这里四面环湖,靠着阵法可以隔绝一切声音,若是有谁打算强行闯入,也得先会会沉蛟湖下沉的那头护宗神兽。

鱼幼初踏过几片莲叶自水面飞过抵达时,桃夭先生还未见着,却先看见个老熟人。

“鱼师姐,”

鱼幼初她看着对方浑身裹紧的衣服,语气随意问着,“原来是杨道友,伤势如何。”

杨正脸色有些苍白,抱拳说着,“无妨。”

“真的无妨?”

杨正沉默许久,若是浑身细碎的外伤当然无妨,哪怕是葬在他道心里的花也能靠着少数丹药解决,哪怕真有心魔诞生还能求助学宫中的长辈出手净化,真正麻烦的是,最后开在杨正身旁的那些花。

那代表他消弭的寿元。

杨正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侧着身子为鱼幼初让出道路,“桃夭先生等鱼师姐许久了,请。”

鱼幼初嘶了一口凉气,她有些好奇,于是认真发问道,“还在师姐。你真就不长记性的,是觉得先前不够狼狈,还是觉得我心很软?”

杨正眼角闪过一丝恨意,他不再接话,微一抱拳冷着脸离去。

鱼幼初摇摇头,踏足孤亭。

“你就是幼初吧,快来坐,我刚煮好一壶茶。”

温柔的声音在亭中响起,如沐春风的温暖,只是鱼幼初有些诧异,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竟然对自己这么好?

难不成老泰山也是个什么千年一出的天才中年,深得桃夭欣赏?

两人都很是默契的略去杨正的事,安静对坐。

“初次见到太先生,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望见谅,”鱼幼初倒是守了一些礼,恭恭敬敬说着。

“太先生?”桃夭明显愣了下,旋即想清楚原因,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浅笑,“别叫我太先生,你叫我桃姨吧。”

鱼幼初眉头一皱心中大骇,不是说这些儒家出身的修行者最看重礼仪、辈分么,她怎么敢这么逾矩的呀。

“可是我岳父是您的……”

桃夭随意挥挥手,指着鱼幼初身前放好的茶杯,“称呼而已,我们各叫各的,不碍事。”

鱼幼初吸了口气,她看着对方姣好的面容,突然有一种错觉,她感觉素笑笑长大以后大概就是这样。

她仔细观察着对方表情,小心翼翼试探说道,“桃……桃姨?”

“诶,”

桃夭面色一喜,看向鱼幼初的目光越发柔和,她喝了一口茶,视线从始至终都没从鱼幼初身上挪走,忽然感叹一声,“确实不错,怪不得招她喜欢。”

“招谁喜欢?”

两人聊了许久,从身高到胸围,从性格到爱好,从实干到志向,越聊鱼幼初越迷糊。

鱼幼初有些茫然,她原本以为桃夭找她是要聊一些特别的事,可如今看来全是家长里短,就连对方的眼神语气都是和善到了极点,就像……就像在对着自家小辈聊天。

不对,我的确是小辈。

鱼幼初咧了咧嘴,实在弄不明白状况。

许久之后,桃夭显然问的很满意,于是她抚掌说,“我很满意。”

“谢谢,”鱼幼初礼节性回答。

“各方面都很契合。”

“谢谢。”

“可以放心把笑笑交给你了。”

“谢谢,嗯?”

鱼幼初语气一滞,眼中疑惑丛生。

桃夭噙着一丝笑,她轻声说着,“虽说笑笑从未提起,可你真就从未想过,她管谁叫做娘亲?”

鱼幼初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她双拳蓦地握紧,体内真气迅速流转,她看着面前这位体态丰腴的女子,总算明白方才为何会生出桃夭与素笑笑很相似的错觉。

原来人家就是母女!

“别紧张,我对你挺满意的,不必担心我为难你们俩的事。”

鱼幼初挣扎了许久,还是说着,“桃姨,我有家室。”

“你有家室与笑笑何干?”

鱼幼初微启双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鱼幼初这辈子让无数人无语,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能让自己一直无语的女子。

“毕竟,”桃夭撑着下颌,饶有兴趣的换了个话题,“你是笑笑的救命恩人,还打算帮她查清府南湖刺杀。”

这倒是实话,鱼幼初没说话,算是默认。

“可你打算怎么查呢。”

桃夭放下茶盏,“不如先撤去那张‘谢客书’,听听各家长老想说什么,再然后,想清楚几天后的仪式上该说什么。”

鱼幼初抬起头,突然想到与素衣居士的那个约定。

参加春闱,素衣居士帮她洗去罪名,而她则需在花经一事上,澄清魔门与麓府学宫的区别。

一开始她与素笑笑都以为素衣居士的要求是将府南湖刺杀定性为魔门刺杀,可随着时间推移,鱼幼初越发觉得这个说法不太站得住脚。

鱼幼初斟酌着用词,问询着,“我认为,府南湖刺杀不像魔门的作风。”

“谁知道呢,或许真的不是魔门?”

鱼幼初昂着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麓府学宫存在人间太多年了,无论德道宫还是寻道宫,都有些过于臃肿。明明应该亲如家人的两宫,有时却会互相捅刀子,让人唏嘘不已。”

鱼幼初低垂眼帘,静静听着。

“如果不是他,我应该早就离开学宫闲游人间了,可人毕竟是有私心的,既然我在这里,就为笑笑留下些什么。他下不去的手,我可以。”

桃夭侧身看向湖面,平静说道,“幼初你觉得,笑笑适合当宫主吗。”

整个天下,有资格接下这句话的人不超过两掌,至少鱼幼初不在此列,桃夭想了想,换了个这个小辈能回答的事,“金丹多少有些低了,找个好时辰破境吧。”

鱼幼初这才点头,回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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