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身衣服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

店铺老板脸带戚戚,依依不舍地交到柳清手上。

“可要好生保管。”

“——尽量。”

江湖争斗总会有些损伤,柳清不敢保证,只得点头,平淡地说了一句,同时展开手中衣物。

那是件红色长裙,用料极好,鲜艳无比,宛如被血液染红般,其上绣着精美的云纹绣花,端得是好看至极。

柳清瞧着也不由出现些许欣喜。在山上,师父等人置办的衣服皆是些素白青衣,她穿了多年倒也习惯,如今见这身漂亮的衣物,却是喜不自盛,颇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如此过后,她又有些疑惑。

[奇怪,便是前世,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穿着打扮的人啊。]

这般想着,柳清将银两给上,转身便返回了林家安置她的小院,然后瞧见了一脸兴奋的杨浊。

“浊儿这是去了哪里?”

“陪林家哥哥在这城中逛了一逛,先别说这个,姐姐你看。”

男孩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买来送给姐姐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你打开看看。”

男孩故作神秘,粉嫩可爱的脸颊含着几分期待。柳清忍不住抬起食指对准他的眉心,只是这一下被杨浊躲了过去。

“姐姐为什么总是要戳我脑袋,我爹说戳多了脑袋就长不高了。”

“如果不是你有心隐瞒,我岂会如此。”

“这不是想要给姐姐惊喜吗!快打开瞧瞧。”

见杨浊如此催促,柳清也是好奇打了开来,一股浓郁的香气从中散发而出。

“这是——”

“我买了些胭脂水粉,世间女子皆爱美,心想姐姐一定会喜欢——”

杨浊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

“我不是寻常女子——不过多谢浊儿了。”

柳清沉默片刻后嫣然一笑,杨浊瞧着呆愣了一下。

“柳姐,你真好看。”

他心直口快这么一说,眉心被一根白玉手指戳了戳,顿时抱头抱怨一声。

“柳姐,都说不要戳了呀。”

“叫你贫嘴,还有要叫我姐姐。”

两人打闹了几番后,杨浊继续在院内练刀,柳清却是径直走入屋中。

片刻后。

她披上了刚买鲜红衣裳,双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腰缠红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束了起来。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摆,宛如白玉的小腿在其中若隐若现。

待到她走出屋中,杨浊却再次一愣,停下手中动作。

“怎,怎么了?”

柳清被瞧着心慌,左右望了望。

“柳姐,你真好看。”

对于柳清,杨浊一向不压抑心中想说的话。柳清听闻称赞忍不住侧过了脸。

在前世身为男性的她,这种评价是从未听过。今世虽然好看却被称妖人许多,说漂亮的也是有,但皆是些登徒子,她也懒得理会毫无感受,后面为了隐藏踪迹带上面纱后也没了声音。

如今被杨浊连说两次,却是有些欣喜。

[倒还真是奇怪。]

“——这句话你还是留给你以后的娘子说吧。”

“娘子?”

“便是你以后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就如同你父亲和母亲那种关系。”

“那就是说要有这种关系才能相伴一生吗?”

“也可以这么说。”

“唔——”

杨浊沉吟片刻。

“那我想和柳姐相伴一生,那是不是就要让柳姐成为我的娘子?”

这话一出,柳清身体瞬间僵硬,片刻后才缓了过来,略微气恼地来到杨浊面前连戳了他好几下脑袋,让男孩痛呼连连。

虽说是童言无忌,但却让柳清下意识有些羞恼,当下也不轻饶。

“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不是柳姐说要这种关系才能相伴一生吗?我只是想和柳姐在一起。”

杨浊振振有词,却又被柳清连点了几下脑袋。

[原先还觉得浊儿纯真可爱些,为何现在——]

少女脑子一转想起杨浊方才所说的话。

“是不是被那林怜花带坏了?!”

“没,没有。”

“你刚才说林怜花带你去玩,去哪了?”

“唔,是个叫醉春楼的地方,那里有好些衣裳暴露的女子,颇有些不知羞耻。”

杨浊有些不喜,却是没注意到柳清脸色微黑。

“还有就是,那些女子非亲非故便想要靠近我,不过在我的拒绝下,也就散去,我便坐在一处吃些点心喝些茶水——”

男孩说着,柳清的脸色也逐渐好转,也不再追究他方才所说,单手按住他的肩膀。

“浊儿,你要记住,大英雄可不能进那种地方,而且你这种年纪可千万不要失了元阳,对以后大大有害。”

“嗯嗯,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只是失了元阳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男和女抱在一起,然后滚一圈。”

“那我和柳姐那日便已经如此了呀。”

“不,不是。”

柳清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给这十一岁左右的男孩解释。对于这种事情她也没有经历过,便是前世也是通过一些小电影才了解了些许,难以化为委婉说法道出。

当下只得再点了点杨浊的小脑袋。

“等你十六岁时便知,总之不要轻易和陌生女子拥抱,还有,不要再和林怜花出去逛。”

杨浊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提起长刀,便要开练,只是下一刻——

他的身体一晃,便朝地上软软倒去。

柳清一惊,瞬间将男孩扶起,同时看下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这一瞧,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他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得苍白无比,嘴唇微微发黑。

“浊儿,你怎么了!”

“柳姐,我肚子忽然好难受——”

杨浊面色痛苦,发出来呜咽悲鸣,柳清神色慌张,忍不住将他往自己怀中搂了搂,眼中泛起些许心疼。

“你等一下,我去找大夫。”

她将杨浊放于床上,接着便闪出小院,却刚好见几名奴仆急匆匆经过,口中的话让她脚步一顿。

“这林家大少不知怎么的口呼肚痛,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叫来的大夫都说他是中了毒。”

[中毒?]

“听大夫说这毒所处地方略奇,只能去寻找该毒的解药才可治,他现在让我们抓的药也只能压些日子。”

柳清脚步一转,却是极速去往李若梅等人的住所,不消一会儿,便引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过来。

“——果是如此,和林家少爷所中的毒一样,只得开个方子压一压。”

这名大夫把了片刻脉,摸了摸胡须。

柳清瞧见浑身冒冷汗,同时闭上眼睛面露难受的杨浊,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杨浊平日活泼开朗,伴她许久,解答她心中的纠结,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已习惯这颇为坚强且拥有崇高理想的男孩陪在她身边,如此见他这般痛苦,她也是极为难受。

“只能压下,不能根治吗?大夫。”

“若是能治,我也不必只能用方子压下,这林家少爷也是如此,只能去寻找该毒的解药。”

“只是在何处中的毒——”

[何处中的毒。]

[难道——]

柳清转念便想到杨浊方才所说的醉春楼,立刻前去寻找李若梅,在诉说清楚拜托她帮忙照顾杨浊后,与一脸怒意的林澈赶到醉春楼。

林家虽是经商世家,但其中高手也是不少,柳清便见到一位和她同属后天六层境的老人,拄着拐杖,目露精光,林澈对其尊敬有加,应是家族老前辈。

这一众护卫都有修为在身,虽然良萎不齐,但聚在一块也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林澈带着这一帮人赶来,醉春楼也没见过这阵仗,当下也是出了几名武人,一位徐娘半老的妇人。

“林家家主这是?”

“我儿在你这里被人下了奇毒,你说我想干什么?”

林澈负手而立,面色难看。

“林公子?这不可能吧。”

“这其中或许是有些误会——诶?!”

妇人刚想理论几句,却不料柳清急不可耐,一闪身便冲了进去,鲜红的衣裙飘动,好似一道红色匹练,身法极快,宛若鬼魅。

等醉春楼那几名武人护卫反应过来,柳清早已冲进楼中,林澈见此也不多说话,一挥手,便带着手下硬撞了进去。

一时之间,原先还处处娇鸣,春意盎然的醉春楼被这一闹后,正兴起的顾客停下了运作纷纷披上衣裳出了房门,探出头来,议论纷纷。

“这林家好生霸道呀。”

“毕竟是柯城三大家族之一,便是醉春楼头上的吴家也要给几分面子。”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如此兴师动众。”

“是啊。”

且不论这些人如何说,柳清一路横冲直撞进了厨房,于此同时,林澈也带人进了此处,扫视其中数人。

“清儿姑娘,你确定令弟只是吃了这里的点心茶水方才中毒的?”

“没错。”

“——我确实听我儿说在醉春楼吃了些点心,如此——给我一一审问他们。”

审问自然是林家那些护卫更在行,柳清纵是心中焦急,也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

片刻后,他们才从几人口中得出一名消失不久的伙计颇有嫌疑。

只是柯城不小,这一失踪就如石沉大海般难寻踪迹。

林家毕竟不是一家独大,在这吴家产业中也不用做什么,只能记下那人模样发布悬赏。

深夜,柳清所居小院中。

“浊儿,好了些吗?”

柳清给杨浊喂了些汤药,拿出手帕擦了擦男孩额头上的冷汗。方子也起了些作用,原来痛得难以行动的杨浊在此刻坐起了身。

“嗯,柳姐。”

回应的声音柔弱,杨浊此刻才有几分十一岁孩子模样。

“好好睡下吧。”

“——柳姐,你说我会死吗?”

“不会的,浊儿现在可不能死,你还要替我寻找目标呢。”

“是啊,我还没帮柳姐解决问题呢,还没成为大英雄,还没成为这世间恶人眼中最大的恶人。”

“——我有点困了,柳姐。”

杨浊眼皮打架,缓缓地合上眼。柳清表情难过,也不说话,将些许内气渡进男孩体内替他调理身体。

但就是这一渡,让她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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