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内原本只是平缓运转的浊清决在此刻发生了些许异变,在这一刻连接上杨浊体内相对来说极为弱小的内气。

运转的路线一改,原本阴阳平衡的内气此刻阴气大盛,源源不断地流入男孩身上,却是一转化为了阳气,滋润起了他的周身经脉。

“唔——”

杨浊梦中发出了一声呻吟,原本苍白的面孔逐渐恢复了红润,残留着痛苦的脸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柳清惊讶的神色也逐渐收敛,闭上眼睛体悟内气的运转,阴中带阳的内气在其体内流转,原先还算活跃呈分庭对抗之势的血神功成了沉默的旁观者。

看着两人内气相通,阴阳流转,宛若一体。

[原来如此,这便是为何当初浊清决重新压制血神功的原因。]

柳清有所明悟,对于浊清决她知之不详,后面有时间看也是迷糊。

其中大段描写了阴阳之理,天地之分,更后面还有些许宛如前世仙神那般玄乎文字和道理,直让人觉得夸大其词,看得人头疼不已,也无怪被束之高阁。

不过这对于后天之境,练气之基说得倒是明白,只是数百字就概括了过去,只是到七层境就要做到一件事——那便是阴化为浊,阳化为清。

这也是除了阁主以外没有一个人突破后天七层境的原因。

只是柳清将其视为压制血神功的手段,也没有太过在意,记下练气之法后就丢给了杨浊,却是没想到还有如此作用。

“柳姐——”

杨浊低吟一声,惊醒柳清,她随之睁开了眼。

“我在。”

只见男孩依旧紧闭双眼,只是伸手抓住柳清的胳膊,稚嫩的脸上尽显渴求。

鼻息平缓,仍是处于睡梦之中,眉毛微皱,似乎是处于恶梦之中,却是少了些往日的成熟。

“不要走——”

“我已经失去了父亲和母亲,求你不要走——”

“还有葛叔,不要离开我——”

“请不要让我独身一人。”

梦呓声传入柳清的耳中,让她的脸色微微一动。在一个多月前,杨浊目见自己的父亲死亡后表现极为坚强,在酒后也曾坦然提出母亲去世的事。

这让柳清认为其已经放下了这股悲伤,如今看来,就算表面看起来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内心还是一直挂念着,同时渴望着陪伴。

以至于现在将她和葛阵当作亲近之人。

[说到底——他还仅仅是个刚到十一岁的小孩子啊。]

看着亲人离去,便是两世为人的她也不可能轻易接受,更何况杨浊。

“不走不走,浊儿不要怕。”

“柳姐一直在这。”

柳清凑近了些,内气不停,浊清决平缓运转,杨浊体内的阳气一盛,细密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男孩却是舒缓了脸,安静平稳的睡去。

“嗯,柳姐——”

梦语在此渐息。

中毒的痛苦在浊清决的运作下似乎减弱了许多,嘴唇上那喝了汤药也无法退去的乌黑逐渐散去浮现出健康的红润。

“此法难道有解毒功效。”

柳清见此状况,心中一喜,身体往床上一坐,将杨浊身体移到自己的怀中,加大了内气的输入,努力维持浊清决的运转。

“柳姐——”

男孩却是眼皮一颤,睡眼朦胧。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为什么这么想?”

柳清有些疑惑,从很早之前她便发觉男孩对她的在意,之后听闻将她当作家人后也能理解,只是在这几天内她又察觉到了男孩不愿离开她的心意。

“——因为只有柳姐你认可我的道路。”

那是杨浊前几天所说的话,柳清当时只当他随口一说,此次复诉了一遍却是无法当作虚言。

“别人只把我当成说傻话的小孩,只有柳姐正视我的想法。”

“在你身边,我才有信心走下这条道路。”

“——好了,别说了,睡吧。”

在柳清的轻声安抚下,杨浊再次陷入了沉睡,双目紧闭。

良久,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呼——”

柳清见他脸色好了大半后,却是收回了手,两个人组成的内气流路也就此断开。

“放心——”

她摸了摸男孩的脸。

“在没找到答案之前,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因为只有你,才能给予我方向。”

柯城的天刚蒙蒙亮,一位身穿墨袍的老者出现在林家门口,只见其白发长须,面容慈祥,嘴角含笑,端得是仙风道骨。

清晨的微风扬起他的长袍,露出腰间葫芦,同时也扬起他手上所提木箱上的白布,其上书:包治百病。

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药香从其身上阵阵传出,散去林府门口,让两名把守府门的护卫心中不由一凛。

“林家家主可否出来一见。”

在护卫犹豫是否上前搭话时,老者却是张口朗声一道,声浪在一股不弱的内息中远远传出,这一手顿时震慑住两人,一人连忙跑进府中,另一个则是上前询问,只是老者手抚长须,含笑不语,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待到林澈经手下通报来到他身前时,他方才开口。

“老夫可以救令郎。”

“——敢问这位老先生居于何处,可否告诉在下姓名。”

“林家家主可以叫老夫墨老人,其他的就不必说了,老夫只告诉你一件事。”

墨老人微抬下头,双眼微眯透露出些许高傲。

“老夫师承药庐。”

药庐位于者州,是唯一一个闻名天下的宗派,不仅仅是因其医术高明,还因其门下弟子多云游四海,利用所学医术四处救死扶伤,名声便如此传了出去。

林澈自然听闻,当下面容一惊,拱了拱手。

“见过墨先生。”

“不必多礼,此次游历此地,听闻林家少爷身中奇毒,本着宗门所训的医者仁心,特来此处救治。”

墨老人行走如风,一番讲述后,急不可耐地踏入府中,林澈原本暗藏犹疑的心连忙一收,几步便跟了上去。

“如此便多谢墨先生了。”

充满熏香的房间内,墨老人手握林怜花的手掌,细细把脉,眉头微皱,浮现些许难色。

这十四岁少年面色惨白,嘴唇如墨,便是在睡梦中也是露出些许痛苦。

“娘亲,怜花哥他还有救吗?”

林沅儿好奇地瞧了两眼,躲在李若梅身后。对于林怜花,她一向是不太亲近,只是出于亲哥的身份加上不愿看到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倒也颇为担忧。

“嘘,沅儿别出声。”

李若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目光移向一旁的柳清。

“清儿妹妹,令弟情况如何。”

“要比昨日好上些许,但也是难受。”

经过昨晚浊清决这么一梳理,杨浊情况要比林怜花好上许多,与往日也一般无二,似乎解了毒,精神奕奕还想下床练刀。

只是柳清恐林家人瞧见询问便让他躺了回去,胭脂水粉在此刻用上,将他的脸涂得惨白。

一听有药庐中人前来救治便赶来瞧一下,顺便请去查看杨浊情况。

“我能去看看杨浊弟弟吗?”

林沅儿对杨浊的兴趣极大。只是柳清岂能让她去瞧,顿时摇了摇头。

“浊儿现在需要休息,沅儿妹妹还是改日再看。”

“呼——”

几人谈话之际,墨老人却松开了手,轻抚长须。

“墨先生,如何?”

“此毒确实是奇中之奇,无怪城中大夫束手无策,它潜伏于内气之中,若是毫无修为此毒便不作用。”

“若是开了气窍,随着内气游走全身,勾动血气,可致五脏六腑损伤,假以时日落得个肠穿肚烂,药石无救啊。”

“这,这可怎么办呀!”

见墨老人道出病理,林澈信了八分。

“无妨,天下无我药庐救治不了的病症。”

老者这么一说,屋内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柳清于此刻出声。

“墨先生,可否移步。”

“令弟的情况确是要比林家少爷好上许多,应是中毒未深,只是长久下去也是有害。”

墨老人把了片刻脉后,立刻转身。

“也不能用林家少爷的方子,我另给你开一个看看。”

他挥洒笔墨,几下便提了个方子。柳清在旁观看,不小心往老者脸上一瞧,却看下巴连接长须处似有沾连,不由一愣。

再往下一瞧,那黑袍袖边一处似被有意裁剪一半的绣花映入她的眼帘。

“清姑娘,拿这个方子去抓些药吧。”

墨老人唤醒了柳清,她拿着方子也不管此人奇怪之处,安抚杨浊休息后几个闪身便出了林家。

在街上寻了药店,柳清往外一瞧,看见一男子正骑着高头大马昂首经过,其身穿红色大袍,微风拂过,扬起衣角显露出腰间令牌,其上布满着花纹,柳清瞧着却是熟悉无比。

[这个花纹好像就是那墨老人袍上所绣。]

“店家,那人是谁?”

柳清招了招药铺掌柜,手指轻点渐渐远去的男子。

“哦,那是城主刘大人的徒弟,好像叫凌云来着,经常在城中转悠,大家也见惯了。”

此话一出,少女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

[刘大人的徒弟?那便是纵横门的人,为何这墨老人——]

“好了,这位小姐,这就是你要抓的药。”

“多谢店家。”

柳清付了银两,提起长剑转身便走,脑中思绪万千,却是对这墨老人产生了点怀疑。

正当她犹豫是否用这方子给杨浊医治时,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女侠,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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