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他哪里也找不到希尔，只有到她说的所谓训练的时间，她才会倏地出现在任何能出现的地方。

希尔一般是简单交代几句，然后马上进行特训，直到双方都体力见底才停。

之后他们会在一起呆一会儿，她对他的动作进行点评。

尤里恩战斗的情况挺狼狈，屡屡被希尔嘲笑。

但他进步神速，基本上遇见一次的招式，下一次就不会中招。

这是因为他平时就很谨慎，且身为贵族，曾接受过专门训练的缘故。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水平提升得很快，看来“狂暴药剂”效果不假，将他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是可以轻易做到一打多的。

今天他来得比较早，想要从希尔那里获得和药水有关的解释。

却没有在海蚀崖看到希尔，只有海娜拉在崖壁下的石窟中。

尤里恩没把她当作奴隶对待，而她本身的理解能力和动手能力也都很强。

鲛人并没有奴隶主形容的那么懒惰和愚蠢，这里已经被她弄成像模像样的小家了。

她自己做了一个排烟的小烟囱，解决了生火时炊烟的问题，还做了挡风挡光的屏风。

然后又在简易制造的炉灶旁，就着不久前购买和采摘而来的食材，弄了一顿饭。

尤里恩平时很忙，基本上也是吃冷食，有一顿热的就不错了。

况且海娜拉做的比较好吃，不像“不义之师”号上的厨师，这令他感激不尽。

来这里吃饭，成为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经过这些天的磨合，语言逐渐相通，不管希尔情不情愿，他们的关系已经逐渐熟络起来。

熟络到尤里恩发现看似温顺的海娜拉居然偶尔有小脾气。

小家中新添置了一张二手桌子，在自由港湾这民风淳朴之地，遭到过斧子的劈击，有一道惨不忍睹的裂缝。

这条裂缝被海娜拉摆了一排苹果一样的果子，遮住了。

尤里恩随便拿了一个吃，比苹果粉一些，酸一些，就叫苹果吧。

正在一旁烧火做饭的海娜拉看到这一幕，十分委屈，耳朵便抿了起来。

鲛人的耳朵和人类不太一样，修长犹如精灵那般，呈轻薄的鳍状，末端微微发蓝，会随着心情变化而位移。

看来是觉得自己的杰作被人破坏了。

尤里恩倒是挺愉快。

他眼见着这女孩从随时都要被吓破胆的模样，经过这些时日的改观，会说一些人类语，还会生气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代表她适应得很好。

她也是拼了命地在学习人类语，如果学不会，尤里恩走后她可能会丢掉自己的命。

他无缘探访她的过去，但就他偶尔望见鲛人贫民窟的景象，想象力便心惊地飞往地狱。

“好了……水果以后买得到，这张桌子也给你换掉吧。”

尤里恩经常和她练习说话，这是为了她以后融入社会必要的尝试。

他可不能让自己救出来的人就这么在海蚀崖隐居，他希望她能更进一步，摆脱奴性的部分，走向人类社会，可能最终还能很好地伪装进去。

有了希尔的指导，鲛人已经能和他进行一些正常的交流了，语言壁垒消除后，他发现这是个过分谨慎，但又因此而显得可爱的女孩。

他揉了揉海娜拉的脑袋，看着那双轻薄的耳朵渐渐回到原位，欢快地抖动着。

这也是他这些天相处总结出的经验之一，海娜拉喜欢人摸摸头。

尤里恩惹到她就第一时间启动这个安抚技能。

随后，她的脸色果然恢复了原状，甚至有些过于红润。

她着急忙慌地看了看锅里的情形，似乎觉得煮好了，便拿起小碗分装。

今天也是海娜拉擅长的炖汤，因为尤里恩很喜欢，所以她一直在做，也是因此研究了小屋中的排烟装置。

小碗炖汤的水雾蒸汽向上弥漫，海娜拉睫毛忽闪，望着它们化作露珠凝聚，跌落。

换做是曾经，身为奴隶和穷困的鲛人，她可不求奢望能够上桌吃饭。

依稀记得初次来到新居，那名会说鲛人语的少女告诉她：

她本应该死去，像她的族人一般被夺走鳃片，是尤里恩大人有大量，宽恕了她，她该铭记他的恩情。

海娜拉原以为，海蚀崖中的小屋是继贫民窟以外，又一个囚禁她的监牢。

她身为低等的鲛人，就该像奴隶一样专心侍奉给了她性命的恩人。

那天下午，她仍旧时不时回忆起往事。

在昏暗的客栈中，众人的围观之下，金发的年轻人毫无顾忌地蹂躏她敏感的身体，那种疼痛和刺激的感觉，她以为那就是极限了。

那天夜里他喝醉了酒，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她的姓名，手里紧紧地拿着刀子。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也许疼痛和那时不时的快感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也好。

海娜拉绝望地想。

“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没有杀死我……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报答主人们。”

自称希尔的少女放声大笑，她坐在一箱子的杂物上面，居高临下俯视着鲛人。

“我一开始可没有想过要救你这类生物，是尤里恩救了你。如果没有他，我绝对不会帮你。但这是他和我说的：他不计任何回报。”

“哎呀呀，真是一耿直的好男孩，甚至为此负上了好色的名声。我想你该补偿的人，是我。”希尔用凛冽的眼神打量着她，向她伸出手来。

就在海娜拉以为希尔真会对她做出些什么的时候，少女的手又在半空中顿住了。

“蠢货，你已经不是奴隶了，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在这里？这是尤里恩给你找的好地方诶……现在我们先来学习人类语吧。”

于是海娜拉理解了，这所小屋不是囚笼，而是他专门为她缔造的避风港。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海娜拉对尤里恩的印象逐渐改变，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

她在海蚀崖的第一天晚上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没有人，还以为他要抛弃她，差点再度陷入绝望。

好在他终于来了，和那个黑头发少女一起。

通过希尔笨拙地和自己解释，那天他为什么要对她做那种事情时，他严肃而认真，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充满了真诚。

他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希尔还在一板一眼地翻译，海娜拉听得有点想笑，当她真的笑出声音时，尤里恩也没有怪她。

她也会羡慕希尔与尤里恩之间随便开玩笑的关系，这种感受对于性格温顺的她来说并不强烈。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从他温柔地牵住她的手，将她从小船上接下来起，她便已无可救药地恋上了他。

她能有现在的生活完全是他给予的，而这并不是她喜欢的全部理由。

作为鲛人，她曾经不晓得爱情是什么，他们的交配甚至都掌握在人类手中，人类为他们像猪猡一样配种，像海娜拉这种被早早卖出去的更是连机会也没有。

但同样是身为鲛人，她的想法很单纯，她憧憬着强大的存在，尤里恩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对她温柔，又有能力保下她的人类，爱慕之心自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