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恩寄希望于鲛人逃跑,事情这样发展,他大可第二天禀报船长喝酒误事,放跑了本该杀的鲛人,但是她已经放弃了反抗。

见到上午欺负了她的男人喷着酒气回到房间,女孩泪光莹莹的眸子里充满害怕。

在她的视角下,两名男子买下了她。其中的一位拿着刀子本想割开她的喉咙,中途又改变主意,对她做了可怕的事情。

后来她被那个男人带回,安置在这间客栈,被动地等待命运安排。

“我可不想回房睡觉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家伙在旁边啊……”尤里恩自言自语道,反正她和他语言不通,“在船上的大通铺已经受够了。”

他抬起鲛人女性的下巴,检视上午割开的伤痕,发现血迹已经凝结成痂才松了一口气。

这被她理解成新一轮的调戏。

鲛人是个十分被动的民族,在他们的规训中,遵从奴隶主的意志十分重要,否则将面临鞭笞。能提前预料到主人的行为,并予以服务则是最佳。

想到这里,女孩紧闭双眼,双手颤抖着,意欲脱下身上的衣裳。

她无力反抗,唯有服从眼前把她买下来的人类,至少这样不会立即死亡。

“哎,等等!”见她主动脱衣,尤里恩瞪大了眼睛,抬手制止她的行为,“虽然人有七情六欲,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之前在包厢里都是演的。为了……活命。”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酒气,没有到床上去,而是学着鲛人的模样靠着床沿,大大咧咧地蹲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

女孩本以为尤里恩要打她,就像曾经在鲛人族群中生活时,她的父亲喝醉了会做的事情,但是巴掌没有落下。

她胆战心惊地睁开眼,只见尤里恩正极为认真地平视她,打定主意要和她交流。

一般情况下人类很少和鲛人交流,种族不同造成了隔阂,而其中一种还是另一种的奴隶。

但是尤里恩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不愿意这名鲛人如先前遇见的少女那般无名无姓地离去,于是指了指自己:“我,尤里恩。”又指了指她,“你叫什么?”

这样重复几次以后,即便言语不通,她也明白了尤里恩的意思。

鲛人不傻,只是弱小罢了。

她胆怯地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发出轻如蚊蚋的声音:“我,海娜拉。”

大部分鲛人没有名字,海娜拉的名字是母亲拼命为她起的。

为此还遭受了不少白眼,对鲛人这个短命的民族而言,名字没有意义,可能她的母亲希望她能活得更长,但她最终还是被卖掉了。

想到这里,又见眼前的男人没有伤害她的举措,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海娜拉脸上滚落下来,她赶紧用手抹去。有些奴隶主不喜欢奴隶哭,会把他们活生生打死。

只是没想到尤里恩又往下坐了坐,扶着额头唉声叹气:

“海娜拉呀海娜拉,这下咱俩同病相怜了。”

“了解到鲛人这个种族以后,我自认为不能和你比惨。但是像你这样被莫名其妙卖到我手上,就好像我莫名其妙被卖到这艘船上一样,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在客栈的鸿门宴上,接下那十枚金币,我就不再是自由身。我有想过扛着这笔钱逃跑,但是自由港湾居然有城墙与守卫!我离开会留下记录,以目前的水平绝对跑不远,轮渡也全然不行,他们会查验身份。”

“我愤懑于你为什么不离开,现在想了想,冷静下来了。在人多眼杂的客栈你怎么跑得掉?就像我逃不出自由港湾这座城……呵呵。”

尤里恩确乎是有点醉了,他变得很多话,和这位语言不通的新伙伴喃喃着自己一路上的遭遇。

直到最后,他目光锁定在放置在床头柜,之前用于割绳子的小刀。

都说酒壮怂人胆,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抹杀名为海娜拉的女性,取出鳃片,彻底加入塔图姆一行。她不会反抗的。

但这样一来就彻底摈弃了做人的原则,也走不了回头路。

他依稀记得公爵父亲的训诫:

“尤里恩,若有天你身处角斗场,即使杀敌也要正当优雅。老幼妇孺绝不伤害。至于不配杀的对手,其血便也不配染上瓦伦图家族的剑。”

“……该死的。”他紧紧握拳,指甲片扣进肉里。

如果一直留在自由港湾,第二天,不是海娜拉死就是尤里恩遭殃。

明明她的处境就仿佛是他的复制,而她的命现在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

他一把拿起床头柜的小刀。

刀柄朝手心,杀死鲛人,彻底成为暴徒,助纣为虐;刀柄朝前,塞到海娜拉的手中,他们趁夜色试图逃跑,跑回贵族的领地或者死于围杀,十枚金币虽然只有计划的一半但也够用。

就是自由港湾距离贵族领地着实有点远,能不能跑回去是个问题。

两项选择,让喝了酒有些头晕的尤里恩无法做决定。

鲛人愣愣地看着他,无论最后会发生什么,这奴隶都顺从地侍奉着买她的主人。

豆大的汗珠从前额流下。

尤里恩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拿不定主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楼下的喧嚣逐渐散去,他还是没有得出理想的答案。

就在此刻。

单人客房内,面向海滨的那扇窗户忽然“嘭”地一声被踢开!

要知道,这里可是二楼。

尤里恩大为惊讶,他身旁,海娜拉也因为恐惧而轻叫一声。

木制的窗框发出被暴力损坏的“哑”声,皎洁的月光肆无忌惮洒在腐朽的木地板,随之而来的竟是一位熟识的不速之客。

黑发少女歪戴一顶猩红色的海盗船长帽,帽檐镶着金边。

身穿正式的女式船长一套,风衣上缀着金色小链,衬衫几乎盖住下身的超短皮裤。

脚踩极为不合脚的宽松大皮靴,一条腿踏在窗沿,另一条腿交叠在上。

“哟,这不尤里恩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少女希尔露出勉强的微笑,脚踢窗户让她有一点痛,“哎呀呀,还有身边这位小伙伴……看来你这魅力不减啊!”

相同于尤里恩初次遇见她的情景,只是二者的处境这次彻底互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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