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恩一时不知这是否是喝酒产生的幻觉:“你……没有死?你是怎么上的二楼?”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在船上搭救的可是位大人物。
他并未因熟识者的死里逃生感到欣喜,因为她现身时,好像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尤里恩看到她甚至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两世为人,也不知道谁能这样地安然无恙从爆炸中逃离。
如果尤里恩面盲,甚至会认不出这是船上那个饿肚子的少女,那个穿着灰扑扑衣裳的少女,那个说话做事奇奇怪怪而笨拙的少女,那个莫名其妙粘着他的少女。
站在他面前的俨然是一位海盗船长。
“不是你的幻觉,那天我自有保命的手段,跳上二楼也是轻轻松松。”少女慢悠悠走到他身前,“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旁听到啦,看在你在我落魄之际伸出援手的份上,我也不介意帮忙哦。”
“不过……首先,我要强调一件事。”她竖起一根手指头,“虽然呢,关于我的大部分事情不能告诉你,但是你非要问这鲛人的名字,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希尔,你记住了吗?!”
像尤里恩这般的好人缘,长得又帅,只要不是寸步不离,周围马上就会充斥着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必须要保证自己主要的地位。
“呃……我知道了。”
尤里恩心悸于她发火,举双手投降。
希尔这回现身,没打算隐瞒本身的力量,态度也随之而改变。
她身上这套衣服尤里恩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那件猩红帽子却使他异常熟悉:
是航海室内,置于最高处玻璃柜中的一顶帽子,象征着船上的最高权力。
就连塔图姆都不常穿着它出来招摇,少女却以不知什么手段取来戴在自己头上,其谋权篡位之心昭昭,她真的在打算夺下捕鱼船。
尤里恩意识到她之前说的一系列话都没开玩笑。
他这是什么穿越者的运气,刚来这世界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样古怪的家伙。
“那个,当时船战的时候,你认为我是个魔女,有什么依据吗?”希尔还不急着进入正题,“我只是还有些踌躇,要以一个……什么样的新身份来面对你。”
“我得对你现存的疑惑好好解释解释,这就算是我们之间建立的新的信任了。”
尤里恩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世界对魔女的定义,态度诚恳:“被恶魔所诅咒,能使出强大力量却很不幸的人?多半为女性,所以用魔女特指……我当时也只是怀疑。”
既然这样,她从爆炸中生存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希尔靠墙而立:“差不多。不过,世界上没有所谓恶魔,那名为恶魔的,实则是不被任何人类信仰的某一些强大神明。”
“如果是这样一个定义……被恶魔设下诅咒的人,我姑且算是一位。”她低下头,猩红的船长帽遮住双眼,看不出表情,“而且你也见识了我的厉害,那么,请容我介绍我的新身份:一个想当大海盗的魔女!”
“我知晓你的困境。这女孩子的确挺无辜的,我可以帮助你救她。”希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软木塞的药瓶,瓶中是散发着淡淡宝蓝色荧光的粘稠液体。
“你已经见识过狂暴药剂了,这瓶药是‘水下呼吸’,藉由特殊的冶炼方法制成。它可以掩耳盗铃,代替鲛人的鳞片,甚至有比它更好的效果……”
“我给你的条件是,你留在船上,做我的小弟,关键时刻协助我,助我一臂之力夺船!”
强者的帮助都是有条件的,希尔这里也不例外。
虽然不乏恩情偿还的说法,但尤里恩心知肚明,来无影去无踪,神秘的希尔开出的条件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
他遮掩着自己的贵族身份,一心只想着逃离自由港湾,回伊柏斯帝国;而她的目的很明显——夺下船长塔图姆的“不义之师”号,当上一名大海盗,为此需要尤里恩帮助。
“所以,你接受这个条件吗?”
希尔露出图穷匕见的坏笑。
第二天清晨,核心成员们中的某些人,等待着尤里恩的结果。
水手长路易自诩看人很准,清楚那小子的秉性,一旦他未能达成众人的期望,路易连杀他的匕首都备好了,就等着将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终于等到那个金发男人现身,尤里恩撑着楼梯扶手来到一楼,脸色发灰。
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两枚带血的鳃片,将它们毫不留情地扔在客栈的木桌上。
“恭喜你学会咱们捕鱼船的生存之道。大家伙,祝贺这小子加入我们!”不知谁先起了哄,众人纷纷鼓掌,一大早上便开了一桶啤酒弹冠相庆。
“鲛人尸体呢?”路易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原先他只是见尤里恩为柯林出头,又被柯林搪塞而过,产生了报复的心理,这才派尤里恩上前线作战。
后来见他太过强大,路易忌惮之余,又看穿尤里恩比较心软的弱点,便设计让他杀一个鲛人。
看样子尤里恩确实是被恶心到了,不过路易依旧不依不饶。
“水手长大人,那身体实在是被我搞得不成样子,羞于让大家伙见到,于是在夜里雇了个拉车的,丢到海里去了。”尤里恩学地痞无赖,反唇相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将路易的质问压了下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实并非如此。
“这是鲛身体上的鳞片,正是它们和人类杂交生出鲛人这物种。比起鲛人的鳃片,颜色黯淡而且稍大,更坚硬,没有能够储气呼吸的作用,不过完全能以假乱真。”
昨夜,在尤里恩接受希尔的条件以后,她给出了一副假鳃片:“捕鱼船上水手可以掌管自己的鳃片,而不是存放在武器库,所以不用担心被发现。”
希尔在船上呆的时间真的很久,久到她对这里情况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