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已,大长老站在画面正中央,打断她的思绪:“霜儿,现在……她在你那吗?”
“嗯。”
“那……咦?你在哪?”
大长老好奇地看了眼她身后的景色,广袤的田野阡陌交错,渠间流水潺潺,似是一片荒废的农田。
“又迷路了吗?”
“……”
“好吧,说正事。”紧接着,大长老正襟危色,“剑宗山脚下多了许多奇怪的人,不像正道,也不像魔道,你回来时注意安全……”
“好。”
“还有……”
余下的时间里,几位长老耳提面命,又叮嘱些许事宜,正事总算说完。
而后,大长老再三斟酌,小心翼翼道:“霜儿,你知道的,如今该是年轻人的天下……”“如果有天我们不在你的身边……”
“……”
“唉,罢了罢了……”
与那双枯井无波的眼睛对视,大长老率先败下阵来,叹着气,没再说什么。
水镜的画面就此消失。
……
泠清霜将水镜放入空间戒指。
一声细弱到不可听闻的叮咛,使得沉闷的气氛有了一丝活过来的痕迹。
她转过头看,闭眼昏睡的绾蓿无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泠清霜的另一只手触碰绾蓿的额头。温度很正常。
倒是用普通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了。
她缩回手,无奈摇摇头。在地上架起柴火燃烧。
虽不知就中原理,但从人间游历回来的小师妹们总会同她讲些人间的趣事,希望她能够走出百年如一日的洞府。
那其中,也包括能驱赶野兽、为他们带来温暖的火焰。
手心的火种如白雾里天边一轮红日,在远山如幻中成为唯一的烛红。
炽热得摄人心魄,脸颊也因火焰燃烧而感受到到热意。
绾蓿被毕毕剥剥的木柴燃烧声音吵醒,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淡漠的眸,映出篝火的光与她惘然的眼色。她眉头紧锁,打了个哈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去多久了?”
“没过多久。”
绾蓿还想再说上几句,然而讨人厌的感觉又涌上来。
那是一片粘稠的漆黑的海洋,密密匝匝,重重叠叠的怨魂凝聚起来,张望伫立岸边的她。也许是曾经受尽折磨、暴行、冤屈的亡魂发出悲愤的控诉,巨大的锁链要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扯进海中。与此同时,这些怨魂仍在缓慢增加。
仿佛要在地狱中沉沦,她竭力挣扎着。倏然冰凉而湿润的触感自唇边传来,为她渡来空气。她从这无边的黑暗中爬上岸,渐渐触碰到苍穹落下的光。
眼皮终于撑开,世界变得明亮,泠清霜近在眼前。
她的眸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慵懒淡漠的样子,却又泛着明亮的波光,像是花上附着濡湿的晨露。没有说话,只是一边低吻,隔绝了万物声响,一边与她对视着。而正是这种平静无波澜的模样,令绾蓿更加难过。
“你在救我?”绾蓿挣扎着推开她。
“嗯。”
“……”
仿佛是气氛到了,她们再一次接近彼此,交换着日月,忘乎所有。在此迎来万籁俱寂之刻,唯有时间静静流逝。
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还好些吗?”泠清霜平静道。
“呵,呵呵!好的很呐,恨不得现在把你办了!”
绾蓿强压着胸口的剧烈跳动,指着她的鼻子狠狠叫道:“要是让人知道正道剑仙居然是个轻薄她人的女子,恐怕要晚节不保吧!呵呵!”
“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
“没什么!”
绾蓿无可奈何,负气要躲开泠清霜,但连带着柳条椅翻倒,摔到地上,也就懒得爬起来了。
她躺在地上望天:“一群已死之人想谋害我罢了。”
泠清霜将她扶起:“会好起来的。走吧。”
离开这烟芜之地,白雾渐渐散去。一路上都很清静,没有行人。直到抵达洛城,渐渐有几分人气。
泠清霜从高空绕过,到达剑宗后山所在禁地。
几位老人如大家族的家长般对耷拉眼皮懒得动弹的妖女指指点点,绾蓿不愿见他们,便只好把脸埋进泠清霜颈中。
沉默片刻,泠清霜对长老们说道:“不能再拖了。”
“好!”
在细雨如丝中,他们达成某种无言的默契。
……
天元六年九月廿五,妖女在出逃过程中再次被剑仙重创缉拿,关入水牢,等候来日审判。至此事已成定局,其再也无逃跑之力。
消息经有心之人不断传播,在几个国家流传。几日内,无论发生战乱或是无战乱的地方,人们心中都产生一种想法:一定要去看看。
庭霜国,晼云城。
这已是最后几座尚未平定的城池。
莫以秋守在君主君裳璃身边无所事事,忽而抬头看向天空。
又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伴随着君主阵前慷慨陈词,她的思绪顺着凛冽的北风飘飞回去。
不知师妹现在过得怎样了?
将士们不断扩充,有的选择驻守城池休养生息,有的则选择继续跟随君主作战。
庞大的金色气息笼罩那些被平定的城池,臣子们仿佛从中得到足以对抗邪修的力量,故而得一时安宁。
不知何时,阵中似乎有些躁动。
有人想去洛城看看。
好像对于那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妖女有着格外的想法,他们不清楚是恨意,还是一种希望亲眼看到她死去的执念。但,就是想去看看,否则此生都将活在痛苦中。
君裳璃觉得古怪,但既然他们想走,也没必要强行留下了。
部分人离去,在宗门弟子的护送下开始远途跋涉。
军阵人数缩减,阵型也要随之变化。
君裳璃清点人数,确定无误后,面向晥云城。
巨龙的虚影凝结,遮天蔽日,驱散人内心的阴霾。阵中的将士们也附着一层金色的灵力。
云梯车从后方缓缓驶出。
与此同时,各国都在发生着进程各异而相同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