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隐去了历史与名姓，无脸的如烟世海在过去的回忆里来来去去。
她看不清是什么人出现，什么人消失了。
只是走着走着，她已来到高处，脚下白骨如山。
此世，如行走在地狱之上。
……
绾蓿睁开眼醒来，身体难得的舒畅。
她正要伸个懒腰，却感受到来自肢体的沉重与脸颊的余热。低眼一瞧，方才发现近在眉睫，靠在她肩上的美人。
美人脸上的余韵还未退去，依偎在她怀里胸脯起伏，韵律平缓地呼吸着。
她心情复杂，抬起手抚平怀中人乱掉的一簇鬓丝。除此之外，不知该做出什么动作来。
仿佛酒醉后醒来，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昨夜的荒唐，两人推心置腹般的灵魂交融，以及在各自心境里走上一遭。
不知是什么体质，她们竟然在双修过程中完美契合在一起。使用禁术的后遗症，以及长年以来修行灭天诀导致的代价，都得到了很好的缓解。甚至，合体境大成的瓶颈也有一丝松动。
“你这样……叫我如何毁灭你……”
她缓缓自语着，闭上眼，第一次感到难过。
……
泠清霜在两个时辰后醒来。
绾蓿正将她抱在怀里，笑盈盈望向她。
“哟，醒了？”
“……”
泠清霜撇过头，不愿理会这个家伙。
“让你圣母，这下好了，守不住元神了吧。昨夜的滋味如何？剑仙大人可还满意？”
“……”
泠清霜有些恼怒，一把将她推开。但两人刚恢复过来，没什么力气，结果一齐掉入水中。耳边传来妖女肆意的笑声。
她们费了好大劲才从水中爬上岸来。
虽然出乎意料的双修对于她们而言，是利远远大于弊的。但泠清霜宁愿时间倒流，让这个家伙就那样孤独死掉。
泠清霜打算离去，但妖女又如牛皮糖一样粘上来，挂在她的肩上。
“你知道吗？我这人向来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救了我等于没救。甚至你可以大胆怀疑，这一切都是我设的局，就是把你这个家伙引来。”绾蓿在她耳边诉说着，声音沙哑。
“……”泠清霜沉默片刻，回道，“你该去做事了。”
“什么？”
绾蓿感到疑惑。
“做什么事情？”
泠清霜白了她一眼。
两人走到石门前。
这时泠清霜冷冷说道：“就在这分别吧。我不想同你扯上关系。”
她先行跨出一步。背后又传来妖女的嘲笑声。
走到洞窟外，凉意吹拂。泠清霜冷静下来，仰望白昼阴沉沉的天空，看得出神。
……
庭霜国腹地，军事重地，梨花城。
郊外，九嶷山。
天空没有太阳，昏暗之景寂寂，赤地千里，风卷起黄沙。
平整的地面无故裂开几道缝，散发不详的气息，绿色的诡异生物从中爬出。
处处是马车的车辙、马蹄印，就在痕迹的不远处可看到翻倒的马车、残破的华衣，与未寒的尸骨。
少顷，山体裂开，又有新的怪物从裂缝中爬出来。
行走在路上的，不知是人还是鬼。
这样的场景每时每刻，发生在国土的每处土地上。
洛情书坐在村子的一块大石头上，托腮思考着。结合杀的邪修透露的情报来看，毫无疑问，是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推行所谓“天道不公”论。
因为修士老爷们不许他们修仙，所以部分人迷信“大乘教”，修炼魔道功法，欲成为那个反抗不公之人。
即便毫无天赋，只要杀一人便可练气，杀五人便可筑基。自行踏上修行之路，这便是反抗之法。
“大乘教”又将恶的源头推脱给魔教的妖女。只要把修行魔道功法所做的恶行产生的愧疚感全部推脱给她，他们发现心里的负担竟然轻上许多，练起功来也愈发念头通达。
贫民、水匪，前朝遗老、遗孤……无论身份如何，都能够平等地修仙，反抗“不公的世道”。
这便是大乘教的教义。
于是恶愈发循环，纵容了更多恶的滋生。
槐夏方才结束战乱的庭霜国成为了罪恶滋生的土壤，邪恶的养蛊地。谣言四起，幻境迷惘。山河飘絮，战火焚天，兵匪横行，邪修与魍魉同生。很快这个国家跨入魔修横行，吃人修炼的时代。
“洛仙子，您给的这些符箓真得好用！甩一甩就能让这些怪物化掉了！”
老农的声音将洛情书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她愣了会儿，柔声回道：“嗯。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再找我要。”
前几日，她本欲前往京畿找人，让她帮忙算一卦，哪里有即将出世的秘境。没想到迷了路，兜兜转转，不知怎的就做起了大好人，帮助这里手无寸铁的平民除匪。
按照规矩，这本不被允许的，她也难免心虚。然而现今，有魔道势力牵扯进来，性质便不一样，她做起事来也就心安理得许多。
眼前的死去的怪物，她估摸着得有金丹期的肉体强度。
这畜生会吃人。吃的速度还极快，稍加不注意就会凭空产生。有的人获救时被咬掉了双腿，哭求着杀了他。
洛情书心有悲戚，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按照自己的法子救人，发放一批又一批普通人可以使用的符箓。
她询问老农：“你们说的那个梦是怎么回事？说妖女屠了百万人？”
“唉，洛仙子，您实力高强，没有被影响到。”老农泣涕如雨，“但是，俺们这片村子啊，还有隔壁村子的人都说晚上老做噩梦哩，有个穿红衣服的妖怪追杀他们，屠了一座又一座城，是吃人的怪物！”
“可那终究是梦，这些畜生可是真的在杀人！”
说罢，他愤愤地将手中竹篮摔落在地，心中哀伤。
“我的孙女就是出去采药的功夫，让那群畜生给吃了啊！”
“请节哀……”
他所指的“畜生”，并非这些死去的怪物，而是信奉了“大乘教”的邪修。找到自家孙女受害的地方，便只看见一个染血的竹篮和附着在血肉上的苍蝇了。
“就他们那鬼样子，还修仙？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呐！”
老农沉浸于哀痛之中，而洛情书注意到来人，悄悄地离去了。
——
“师姐！”
见到泠清霜，洛情书兴奋地扑过来。
“师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现在情况如何？”
“诶？”
洛情书眨眨眼。听师姐的语气，应该是来办正事的吧。
她想了想，从师姐的怀里挣脱开来，开始简短叙述近期所见所闻。
无非就是邪教利用战乱刚结束时的人心惶惶挑拨离间，制造猜忌。再利用凡人对于超脱力量的渴望，扩大影响力，制造出惨绝人寰的灾难。
这些邪教徒就像虫子，永远杀不完，稍加不注意便要孳生。她算是把所有的苦闷都倾倒出来。
洛情书郁闷地坐了下来，自顾自道：“要是那妖女来了，她会怎么做？”
“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剑仙把手覆到洛情书额上，想了会儿，轻弹了下。
“！”
洛情书鼓起脸，不满地看着她。
……
日上三竿，阳光被云雾遮挡，但总算有了些许温暖。
歇息片刻后，洛情书整合了附近几个村子的幸存者，发放一些保命的符箓。
她看向泠清霜，言道：“师姐，城内好像有很强大的邪修，但是只守在里边不出来，我对付不来。我打算把他们带回剑宗先躲一阵子。你呢？”
“我……”
剑仙远望城中最高的楼，仿佛与其中人对视。
“我等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