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如此严苛的规矩,维持了近三千年来修士与凡人之间两不相干的稳定秩序。
松叶城,这位推翻旧日暴政,百废待兴,打算励精图治的君主跪在积雪中,膝盖已经冻得无法动弹。他无从得知,为何民间突然出现“凡人也有权踏入修仙之途”的言论。
明明这些仙门每隔十年便会敞开大门招收弟子啊!
只是在他反应过来时,国土内,一边是黑色的雪浸彻国境,松叶城一夜沦为死城。另一边是名为“大乘教”的邪教,传播“人人得以修仙”的口号,将整个疆域搅得生灵涂炭。
他们分明修的邪魔歪道,杀的是活生生的人,却声称“妖女修得,我等为何不能修得”,“我等无错”,然而所做之事,使国已不国。
他唯有请求仙师,出手干涉人间。帝王的尊严已经不值一提。只是跪了有半晌,却不见任何回应。
他心如死灰,适时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一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站在面前,笑眯眯地端视着他,嘴里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
说完这一大段话后,便告知他通过考验了。
“啊?”他呆若木鸡,不解其意。
只听见老者满意地评价道:“能以女儿身,成就无上之意志,你跪在这里,跪的不是仙人,而是你所担忧的百姓。你同样得到了它们的认可。这件事结束后,打算入我剑宗吗?我可收你为亲传弟子。”
她被戳破正身,身子下意识僵直,但想到对方是仙人,也不在乎这个,便放松下来。
她不卑不亢道:“老前辈,关于这个,我想以后再讨论。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这些肆意妄为的邪教徒。背靠剑宗,我庭霜国尚且如此,这天下何其之大,宗门又能有多少精力护着。多少国家毁于一旦。只希望老先生能告知我,我可以做什么。我定当全力以赴!”
“嗯,不错,不错!”听罢,老者下抚白须,眼中闪烁精光,“小女娃,你知道功德吗?”
……
泠清霜带队回到松叶城,这里已经人走茶凉,徒剩下大长老留的讯息。
“人我带走了,后方的事我们能处理好。霜儿,想做什么你就大胆去做吧。”
她想了想,对后边跟上的弟子说道:“你们也去庭霜国腹地吧,那里情况有些严重。”
“剑仙前辈,那您呢?”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好吧……”
弟子们一个个像蔫了的黄瓜,垂头丧气。
剑仙摇摇头。她忽的有所感应,起身向城外山地飞去。
城内城外的这一片区域被清剿干净,月光照耀下只剩满眼的死寂。月色苍凉,天空的乌云介于墨黑与血红之间。
愈往山中深处走,寒雾缥缈,遮蔽了月光。
灰白之中,有绿色的瘴气。她拂袖扫去,前方又显露一片沼地。
她将沼地冻住,踏冰而行,前路又遇阻碍。
瘴气、毒荆棘、夹竹桃、箭毒木……还有小虫蛰伏于树丛。若是暴力摧毁,这些毒物的血液、汁液便会迸射,射向毁破坏者。
最好的解决办法,乃是火攻,或为冰封。
约摸破除五六个这样的阵法,她来到了阵眼。
红衣的妖女蜷缩着身子,沉睡于冰冷的地面。
她的皮肤青白,血管清晰可见。
泠清霜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
温度已经冰冷到极致,肌肉松弛,软弱无力。就好像是死了一样。
妖女设下阵法引她过来,若是她再拖延几天,这人可就真死了。
“……”
没想到她们是以这种方式再见。
剑仙托起冰凉的躯体,背在身上,向洞窟秘境行去。
循着记忆,绕过一个又一个岔路,站在石门前,她按动开关。
石门轰然开启。
泠清霜背着还在沉睡的绾蓿走进去,迈向湖岸。
这里的时间、环境都与外界不同。一轮银色的月亮高悬于空。今夜的风不是很大,微风拂过过湖面,水上两人的倒影波光粼粼。
这次没什么犹豫的了。她抱着绾蓿,两人一起浸入水中。
月光流泻,夜风骀荡。她默默闭上眼,如入天人之境。
神秘的咒文在她们周围浮现,如萦绕着时间的游丝,岁岁年年,日月星辰,有序地排列着。
久而久之,剑仙也有了莫名的困意。
这或许就是秘境的问题了。
她来不及探究就中原理,只希冀于绾蓿能够快点醒来,告知她发生了什么。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浸泡在这神奇的湖水中时,如果她们都失去意识,她们的灵魂便会敞开,互相纠缠在一起……
松懈的她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漆黑的灵魂反复冲撞冰洁的魂海,直至产生裂缝,而后它们争先恐后地从裂缝处塞进去,充满整个灵魂之海,与灵魂最深处的白色交融在一起,白色很快被染黑。
剑仙闷哼一声,产生难以言喻的欢愉。却始终无法挣扎着醒过来。
渐渐的,她能够共感妖女的情感,处身于她的回忆中。
……
绾蓿从高空被击落下来,她起身,便看见眼前的若干合体期修士,乃至四个大乘期。
他们未多说话,便杀向她。
自此,杀戮开始了。
仿佛流干了身上所有的血,她才从围追堵截中逃生,藏到松叶城城外的山林中。
对她而言,这种跨阶追杀只是家常便饭,然而更为可怕的,是萦绕于梦中的怨魂。
质问她,为何要杀死他们。
欲将她同化……
她本就虚弱,这一刻,来不及思考,只能本能地反抗,杀戮。于是情况越来越糟。
如若剑仙未被她引来,她或许将彻底迷失,成为一具傀儡……
而现实中的她们,已然自行勾勒在了一起。
无论是为了摆脱怨魂的纠缠,还是恢复身体,双修都是来的最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