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刻意压低了声音,估摸着只有拼命将脑袋扭转过来的上官无为才能够听到这般耳语。
“你,到底是谁!”
放在四方桌上的辟邪剑应该伤不了他分毫,转生之后的上官无为,拥有比身前更强大的灵力,虽然说辟邪剑就特性而言,相当克制自己,但是,就那种并非上等的仙门法器,怎么可能杀死寄宿了现世大能身躯的自己呢!
“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那我兴许考虑会告诉你我是谁。”
“你可别得意忘形了,虽然我不知道先祖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是以他的修为与灵力,一定能重新压制你的魂魄,一定可以!”
“是嘛。”
陆久安依旧这么轻飘飘的说道。
这句话说的很轻,就像是大人毫不在意地忽略掉小孩子的打闹与诉求,那种风轻云淡,令上官无为很是不爽。
“告诉我,你是谁,不然我杀了你!”
他本来就是是性格暴躁的魔修宗主,杀人与屠戮,早就是他的家常便饭。
在流转浑身的灵力后,上官无为却是一愣。
灵力的回转毫无规律可循,原本应该气聚丹田,默念心法施展的仙法,却在此刻怎么也使不上力。
“你周身的灵力都已经被辟邪剑封住了,上官无为,你还是老实一点好。”
“你到底是谁!!!”
上官无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就算是那一天大比,败给上官夕若那个小丫头都没有今天这般屈辱。
堂堂天域宗前任魔尊,夺舍了当世天之娇子的体魄,吸纳天地精华灵力,居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用一把不算极品的辟邪剑封住了行动。
“老祖,老祖救我!”
陆久安听得这一声声的嘶吼,只觉得耳旁聒噪:
“闭嘴。”
陆久安心中默默向曾被困此地的亡魂们道了歉。
逝者往生,是对于亡魂最大的尊重。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上官无为想要驱动灵力操纵往生村的村民,却发现连这点简单的法术都无法施展开来,愤怒与不甘冲昏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因为,强大的并不是那柄辟邪剑,而是陆久安本人啊。
“你认识陆久安?”
“哈?你是说那位长生仙人?你也配和提起他?生活在云荡山的长生仙人,不仅赐予了我重生一次的机会,更是教会了我往生诀,因为只有他,只有他才能……!”
上官无为话说一半,感受到了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不准玷污我师尊的名讳。”
收敛起灵力,苏怀瑾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剑刃之上,用一剑,穿胸膛。
她本就是聪慧的天之骄女,若不是因情所困,乱了分寸,大可以早早领悟剑道的真谛。
“只有他……才能让我们……永生……”
上官无为用余下的气息,终于说尽了最后几个字,而后失了力,瘫软下来。
苏怀瑾收剑,抹去了剑身的血色。
玉剑如初。
“谢怀瑾仙子救命之恩。”
陆久安同样松开手,百年前的师尊与百年前的徒儿只有咫尺之近,却又是那么遥远。
“你不是凡人。”
苏怀瑾同样说的很平淡,就像是历经风波之后的心如止水。
“仙子为何执意怀疑我的身份?”
怀瑾仙子嫣然一笑,笑的花枝乱颤,她终于可以不用相信眼前这个总是泰然自若的男子,口中编造出的谎言了。
“你掩盖了灵力,掩饰了修为,我本来想当看不到,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的修为甚至在我之上,想要杀死往生村的村长,只是举手之劳吧?”
“仙子误会了,小人不过偶然间得到了先祖英魂的荫蔽,再加上这柄辟邪剑的庇佑,才能够侥幸妨碍住上官无为的行动,小人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仙子出手相助,今日结局如何,还是很难知晓。”
陆久安说的头头是道,如果只是乍一听,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但是苏怀瑾不信了,一点都不信。
一次可以叫做巧合,两次勉强算是偶然,那三次,四次以上,就已经不是用这种堂而皇之理由能解释的事情了。
“七日之时已到,陆参,我不再需要护你平安,或者说,陆久安?用这个名字是不是更好点?”
陆久安与苏怀瑾之后,举着火把的村名就像是几盏灯烛,为所有人照明了漫长的黑夜。
他们只是静静站着,不会说话,也不会行动。
因为他们本身也只是亡魂。
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亡魂。
“仙子若不关照小人,恐怕云荡山之行,小人难以周全啊!”
苏怀瑾再度举起那柄仙剑,剑锋无情,抵到陆久安的胸口。
这一次,再怎么样精妙的骗术都无济于事。
因为骗术本身,所骗取的便是对方的“信任”。
若对方不信,那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没有意义。
“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我来保护吧,师尊。”
苏怀瑾声音说得很温柔,却又很沉重。
她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女孩儿,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奋不顾身,哪怕舍弃名为生命的宝物,但是却也容不得他人对自己的隐瞒与欺骗。
她本以赤诚之心待人,为何却收获不到一片真心?
明明那位师尊是这么教导她的,为什么他本人却做不到。
“怀瑾仙子,你冷静冷静,方才,往生村村长不是说,那云荡山的深处,有一位名叫‘陆久安’的长生仙人嘛?到那时候,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你的师尊了。”
“你不否认,是嘛?”
苏怀瑾笑颜如花,她已经好就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她是秉承着内心的善良行事,但她并不傻,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她当然能看出来。
“仙子折煞在下了。”
苏怀瑾收起陆久安的旧剑,留下一阵清脆的笑声,背身而去:
“好,我们这就启程去云荡山,此行,我将再也不会吝啬我的生命,我要用我的性命作为代价去赌,赌你就是陆久安,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师尊大人,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在乎我的性命。如果连我的师尊都觉得,我的生命不值得拯救,就这样死在去云荡山的路上,也不错。”
陆久安哑然。
他从来没有预料到过,那个苏怀瑾,自己的怀儿,会深陷执念这么深。
原以为,她会憧憬着师尊的背影日益变强,最终成为守护一方的剑仙,可是,怀儿的大道之小,小到只在青山峰上的那一株烟萝。
尴尬了片刻后,刚看完这场大戏的阮伶酩靠过来拉拉陆久安的袖口:
“那个仙子姐姐,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