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静苒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笤帚开始打扫院子，像扫垃圾一样给他扫了出去。
竹言溪住的地方距离苏静苒还有些距离，沈卿秋走在路上，身旁经过的同门都在热烈的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宗门大比。
恍惚间，沈卿秋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时间点，变回了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心中敏感又有些自卑的自己——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那天他刚刚向霁无月退掉了真传弟子的身份，一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身边经过的同门因为宗门大比的时间临近而激动不已，纷纷摩拳擦掌的准备给所有人好好露一手。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
沈卿秋心想，若是当初的自己稍微努力那么一点，稍微有自信那么一点，稍微逼自己那么一点……这样的话，尽管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也依旧可以过的好上那么一些。
真遗憾啊——
现在回想起来，处处皆是不甘，可若是没有这次重生的机会，又何曾学会珍惜呢。
……
沈卿秋停下了脚步。
竹言溪住在一处简单却又十分精巧的小院里，沈卿秋清了清嗓子，便走上前去准备叩门。
“吱呀。”
刚抬起手，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竹言溪从门边露出了半个身子，差点与站在门口的沈卿秋撞上。
“额……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的竹言溪顿了一下，她缓缓抬起眉梢，怔怔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少年。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沈卿秋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竹言溪生的其实很漂亮，就是眉眼之间总是萦绕着那么几缕阴霾，到显得她莫名的有一种……凉薄？
然而，此时她脸上的神态和沈卿秋记忆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略有些浓重的脂粉掩盖着她差劲的脸色，理应纤细笔直的眉线也被她画的粗糙了些，薄唇隐隐泛着一丝青色，一双还算闪亮的眸子里，流转着一层荡漾的水雾。
“诶……别……别哭啊……”
沈卿秋赶忙向她摆了摆手，他并不擅长安慰女孩子，特别是哭了的女孩子。
手足无措的他想要掸去她眼角的泪珠，却没想到反而把她脸上的脂粉给弄花了。
“额……”
竹言溪倒也没怎么出声，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安静地流着眼泪。
慢慢地，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们都发现了这奇怪的一幕——毕竟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竹言溪人气还算不错，而另一位当事人的人气……最起码从知名度上也差不了多少。
这一方面是因为沈卿秋当初主动退出真传的事情太过于炸裂，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那越发拉跨的修为……虽然埋汰他的声音因为他逐渐的深居简出而降低了不少，但是在宗门里有段时日的师兄们还是很愿意给自己的师弟讲解宗门里那个著名吊车尾的故事。
所以，当有人认出沈卿秋之后，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便猛地大了起来。
沈卿秋本人对这种事情倒是已经免疫了，但是他面前还有个人。
“跟我过来。”
他微微皱眉，伸手拽住了竹言溪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一路上，竹言溪的脑子一片空白，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后山的僻静处。
“实在不好意思，把你脸都弄花了。”
沈卿秋不好意思的说着。
竹言溪摇了摇头，她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端详着沈卿秋。
“你还好么？我之前想去看你，可是师尊不让我进去，她说你受伤了……要休息很久。”
“还好啦其实。”
沈卿秋耸了耸肩，现在的情况却是要比他想象之中好上一些，那时的他已经在心里开始给遗书打草稿了。
“是吗，那就好。”
竹言溪点了点头。
“听说之前宗门里出了大乱子，好多人都聚集在藏书阁那边，后来宗主还封锁了消息，不让大家讨论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宗主封锁消息我想更多的是怕这事传出去丢人。”
“丢人？什么事丢人？”
“这个……说来话长。”
两个人沿着流淌的小溪，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后来干脆陷入了沉默。
“那个……”
“那个……”
沈卿秋将发言权让了出去，“……要不你先说吧。”
“对不起。”
竹言溪站住脚，认真的说到。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别说对不起。”沈卿秋淡淡地回应着。
“可是……可是我想要向你道歉。”
“道歉？为什么事情道歉？”
“为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
沈卿秋盯着竹言溪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读出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她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着。
最后还是沈卿秋先败下阵来。
“……所以……你能接受么？”
“接受什么？”
“接受我的对不起。”
“……”
“我知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所以我应该认认真真的向你说对不起，你不接受我就继续说，一直说到你接受为止。”
沈卿秋看着她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
“拜托，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我们老家叫什么吗？我不接受你就要一直说么？那如果我永远不接受你怎么办？你要永远对我说对不起吗？”
“可以。”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沈卿秋摇了摇头，“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塞到了竹言溪的手里。
“这是？”她好奇的问到。
“你忘记了？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
沈卿秋伸手向自己的心口指了指。
“这是能够解决你身体问题的心法。”
竹言溪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些堵，她喉咙发干，眼睛发涩，略显消瘦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着。
“我……我不要，我不需要这东西。”
她想要把东西塞回去，却被沈卿秋躲开了。
“干嘛？这是我废了老大劲找来的，这样你就不用再受那寒毒之苦，也不用每次快发作的时候捏着鼻子找我了。”
竹言溪用力咬着嘴唇，她盯着沈卿秋，视野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现在我也不需要你再还我些什么了，你把这个拿走，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