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秋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那天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恍惚中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这次推开门的是云九汐，只不过不是来给他喂药或是检查身体，而是来给房间里的花瓶换水。
“霁无月那家伙……真是懒透了。”
听着她关于自己师尊的碎碎念，沈卿秋差点没有绷住，但突然的呼吸变化还是没有逃过云九汐的眼睛，她微微翘起嘴角，轻轻一跃便坐在了桌子上。
然后自言自语起来。
从她拉着霁无月喝酒接到沈卿秋的纸鸢，到二人闯到地下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再到霁无月用嘴给他喂了药……云九汐不但故意放慢了速度还描写的相当详细，她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霁无月那么生气，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害怕。
然后云九汐轻轻叹了口气，停下了。
“听够了吗？”
“……”
沈卿秋不敢说话。
“你刚才眼皮都跳了。”
“师尊，你就不能当没看见么……”
沈卿秋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坐在桌子上摇摆着白生生小腿的云九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窗外一片晴朗，阳光从背后打在云九汐的身上，使她如雪的肌肤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什么时候醒的？”
“你进来的时候。”
“怎么不装了，接着装呗？”
“不是师尊你让我起来的吗？”
“哟，这是昏过去性情大变了？居然改口叫师尊了。”
“那不是因为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么。”
云九汐掩嘴笑了几声，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单子。
“咳咳，虽然我是你的师尊，但是古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师徒自然也不能例外。这次你能活过命来还是多亏了我那颗天级丹药的功劳，所以嘛……”
沈卿秋打开那张小单子，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这……”
“乖徒儿你可不要嫌贵，开口之前好好想想是命贵重还是灵石贵重。”
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将那小单子折了折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师尊，能不能分期还？”
云九汐眉毛一翘，说道：“可以啊，你是要分十二期，二十四期，三十六期还是六十期？”
“就……三十六吧。”
“成交！”
云九汐从桌子上跳下来，伸手揉了揉沈卿秋的脑袋。
“既然醒了，等你签完这份契约后就去看看你师尊吧。”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张早就写好字的纸，然后还把毛笔硬塞到了沈卿秋的手中。
“这里签名，这里画押。”
沈卿秋看着自己这位二师尊有些无语，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云九汐早就准备好准备框他的骗局……
当然，最后他还是签了，心情和签了卖身契差不多。
云九汐满意地把它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小心的叠好装进了一个信封里。
“这回总没事儿了吧。”
沈卿秋苦笑着说道。
“去吧去吧去吧，当着你师尊的面我实在不大好开口，毕竟我这人脸皮薄嘛。”
云九汐向着他摆了摆手。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走到门口的沈卿秋并没有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你师尊的嘴软不软呀？”
……
来到院子里，沈卿秋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他那三番五次被折磨的经脉之外，倒是都恢复的不错。
霁无月正坐在亭子里发呆，沈卿秋安静的走到她面前后，才重新回过神来。
“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你是我的徒弟，我救你是应该的。”她抬起眉，随意地扫了沈卿秋一眼，“没事就行。”
霁无月给他喂完药之后的事情，云九汐后来又和他说了一下，听她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师尊为了自己还和宗主起了冲突。
在沈卿秋看来，白胥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修为很高，但是为人老奸巨猾，心中从来没有信任过什么人，虽然嘴上表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宗门，实际上却都是为了自己。
霁无月很厉害，只是相比于白胥来说还是差了不少，沈卿秋心说那个时候他但凡能有意识开口，便绝对会劝住霁无月不要过于刺激那老头儿。
说到底，还是自己考虑不够周全，思来想去，唯独漏算了白胥。
“事情云九汐都和你说了？”
“说了。”
霁无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到少年的唇上。
“那……北境大比的事情……”
“放心吧师尊，我何时骗过你？”沈卿秋眨了眨眼睛。
霁无月冷哼一声便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对，你确实没有骗我，你只是不说。”
她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了沈卿秋的面前。
“为什么呢。”
霁无月轻声问道。
“师尊，你相信我吗？”沈卿秋抬起头，看着她那似乎起了水雾的双眸。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我问你为什么不说。”
她肩膀微微颤动，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但是眼睛里却又是委屈在打转。
“师尊……”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怕我阻拦你？还是怕我怪你？又或者是——”霁无月感觉喉咙发涩，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相信我好么？”
“你什么都不说，让我要怎么相信你？”霁无月攥紧了手，“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真的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人挫骨扬灰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连你最后一面都……”
霁无月深呼吸了几口，她向后退了半步，却是无力的坐回了石凳上。
“师尊，对不起。”
沈卿秋怯生生的说着。
霁无月看他活像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还时不时偷眼看她。
“别叫我师尊，我没你这个徒弟。”
她冷声说着。
不得不说，霁无月即便是生气的时候也是极美的，沈卿秋紧抿着嘴，想要赶紧为自己找补。
“哟，要被扫地出门啦？”
云九汐打开房门，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过来。
“没关系，她不要你正好，我以后就能独占师尊这个称呼咯！”
霁无月“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气哼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用力把门摔了上去。
“你这么稀罕他，以后你自己教吧！最好领回你们剑宗去教，别在这里让我眼烦！”
云九汐走到沈卿秋身边，伸手捏了捏他苦笑的脸。
“啧啧，有人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