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边，被砍断四肢的卡布躺在地上，语气似惆怅又似感慨，完全不像刚遭受过酷刑的样子。
大约半小时前，在将他四肢砍掉之后，爱丽丝只留下句威胁的话便走了。
此时于晓容已逐渐从惶恐失神中恢复过来，想要对他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听到他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卡布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附近的山脉，又想起于晓容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在黑暗中视物，便张嘴吐出一口火球，火球急速升天爆开，将方圆数千米的范围给照亮。
然后，于晓容看到峰峦重叠的山脉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仿似一副曾经在课本上看到的山水画。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风格，太湿了。”
于晓容想起罗小邪的某种洁癖，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想起之前被爱丽丝折磨时，他一直喷血的场面，回过头朝他身上看去，不知何时他身上四肢的断口处已经被烧焦，不再流血。
多少有点触目惊心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卡布侧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又看了看不远处那条发着微光的手臂，眉头轻蹙。
于晓容也看了过去，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那条手臂的古怪之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跟罗小邪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让她有些悲伤。
“要帮你捡过来吗？”
强忍着心痛的感觉，于晓容鼓起勇气问道。
卡布似是有些意外般看了她一眼，对脑海中的罗小邪说道：【身边那么多漂亮姑娘，你怎么会对这么蠢的妞下手？】
一边又面露戏谑对于晓容道：“你没听到刚才她说的话吗？敢轻举乱动，藏起来的人就会杀了你。”
他现在保护不了我，于晓容心中如此想着，面露忧愁朝四周看了看，此时火球散发的光芒已经消失，除了浓雾她什么也没看见——就算有足以驱散浓雾和黑暗的光源，她也找不到藏起来的羽人。
“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出乎卡布的预料，罗小邪居然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错，漂亮女人都很微笑，聪明的女人还很会骗人。】没有打趣他的认真，卡布点头赞同了他的观点。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于晓容回过头，怯生生问道。
卡布耸肩，想要摊手却无手可摊，还因为耸肩的动作痛得面目狰狞，咬着牙回道：“等。”
于晓容愣住，不确定道：“等什么？”
卡布再度看向发光的手臂，恰好此时手臂散发的光芒开始变得耀眼起来。
于晓容再度愣住，对于这无法理解的一幕，愈发自卑于自身的普通。
片刻之后，刺眼的光芒逐渐暗淡，手臂消失，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手臂的位置。
北古左右看了看，认出自己所处的位置，脸色有些凝重，看到躺在地上的卡布时，见他一脸淡定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惊讶道：“怎么是你？”
卡布疑惑：“除了我，你觉得还能是谁？”
北古张了张嘴，心中万般思绪闪过，走到卡布身边蹲下身来，抬手便是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卡布大骇，侧头躲过一拳，北古这足以打爆霸下龟壳的一拳在接触到地面前猛地寸止，拳头上又忽然亮起刺眼的光芒，同时爆发出如灼日般的热量。
卡布大骂一声，在耳边构筑起一道引力屏障，因为太过紧急完全没有控制好范围和强度，大片土地与光线一同被黑洞级别的引力吞噬，数十吨的泥土瞬间消失一般化作比砂砾还小的细小粒子。
随后，北古收回出拳的手臂，卡布也将屏障撤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粒子掉落在地，没入地面不知多深后方才止住崩散。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同于对玄学手段一无所知，故而将卡布刚才的手段当做正常情况的于晓容，暗中观察的罗小邪确信卡布刚才没有动用元气，惊疑出声。
“你发什么疯！”卡布没有回答，对着北古唾口大骂。
“真的是你啊……”北古的脸色愈发凝重。“我在地球见到你了。”
因为曾被穿越者烦了一段时间加上有个好大哥的存在，罗小邪瞬间意识到了所谓地球是什么东西，有些好奇起来，不再说话开始全神贯注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卡布脸色大变，一脸惊疑。
“当真？”他想起北古通过读取自己记忆学习说话交流了解外界的事情，有些怀疑北古是否在学自己乱开玩笑。
“真的。”北古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参天巨木，沉声道：“虽然还只是幼苗，但地球也出现了建木。我还以为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主动回去想要阻止那家伙的计划。”
卡布眨眨眼，将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老家危机的尴尬掩饰，脑中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据我所知，建木的出现是罗睺跟封修那个狗东西干的，你说，罗睺那老狗会不会跟老妖婆……”
“我跟罗睺不太熟。”北古打断他的话，又低下头沉思片刻，沉吟道：“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世一千多年前，云梦好像的确跟罗睺达成过什么交易，不太确定，这事得找燕林，这也是他跟我说的猜测。”
卡布挑眉：“那你现在回去一趟？傻子不是在地球吗？你找他确定一下。”
北古抬眸，语气幽幽：“我说的是燕林。”
卡布面色一僵，迟疑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不，沈醉只是他……总之不是完整的转世体。燕林稳定九州后被天雷劈死，当时的初代燕皇便是水洛用他残骸的一根骨头所化，他身上的业被拆分，并不完整。我猜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第九世转世时只隔了九百年的原因。”
卡布意识到那个压着自己暴揍的家伙还不是完全体，背生恶寒。
“你……没在开玩笑吧？”
北古摇头，看向建木面色格外凝重。
“你在这里，那边又有一个你，你怕是被算计了。”
“的确。”突兀的第三道男声响起。
卡布和北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互相确定了对方的意思，立马朝四周警惕看去，如临大敌。
一道红色身影从浓雾中缓缓走出，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尺八，正是前不久与罗睺相见过的燕林。
看着他跟沈醉一个模子刻出的脸，卡布有些迟疑，看了眼北古见他面露思索，便朝燕林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燕林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北古，露出个略显苦涩的笑：“别来无恙。”
【靠，居然无视我……】
想到眼前之人疑似比沈醉还能打，又不确定他的性格如何，卡布将想要耍宝的烂话给强吞了回去。
北古轻轻颔首，看了眼他腰间的尺八。
“你没有阻止。”
燕林回头看向建木，面色有些惆怅。
“我也是在建木重新降世之后，才有机会出现在这啊。”
卡布想到什么，问道：“不对吧，我可是听说五百年前……”
“你是想说百鬼夜行吗？”燕林回头，低头看了眼尺八。“这东西也不是我的专属啊。”
“那我为什么找不到他？莫非他不愿见我？”
“我不知道。”
“他不是你的分身之类的东西吗？”卡布不信，质问的语气下意识强硬了几分。
“你能感应到或者联系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吗？”燕林笑着反问。
卡布一愣，悻悻然闭嘴。
“所以地球上那个他是什么情况？”北古皱眉问道。
燕林走到卡布身旁，抽出尺八在他身上点了点，某种不为卡布所知的东西被灌入身体，如一股暖流般扩散。
很快，他的右臂以及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卡布瞪眼，嚷嚷道：“喂，你别害我啊！等会她回来看到我恢复了发癫再来一次怎么办！”
燕林不理会他无能狂怒的模样，起身看向北古。
“两个灵魂，并且都不完整。”
卡布大骇，瞪大了眼却又不敢将心中猜测问出口来——他怀疑身体中的那个罗小邪，是他儿子的灵魂而非自己失去记忆的灵魂。
“封修抽走了他身体里的灵魂送回地球。”
北古不解：“为什么？”
燕林咧嘴一笑：“我叫他这么干的。总要有人帮你应付她不是么，我的‘前任’？”
卡布悄悄瞥了眼北古，虽然他脸色未变，但卡布还是确信了很久之前自己就有的猜测——在燕林之前，这个世界就曾有过一段文明，而北古则就是那段文明里的人皇。
虽然在他所知的历史里，燕林第一世时这个世界应该还是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
“你能命令他？他不是老妖婆的……”
“你之前不是见过他么？”燕林打断，若有深意地笑了笑。
卡布想起之前在怜花中学，罗小邪被少邪打进医院时的那次会面，恍然大悟。
“所以，是你给他引魂灯，让他把夜缨的残魂给夜莺的？不对，他跟我说的是沈醉。”
“我跟沈醉同源，他分不清很正常，毕竟只是天雷化身，靠‘业’来认人。”
“啧，你这语气就好像劈死你的不是他一样。”对于燕林似是有些不屑的语气，卡布下意识吐槽道。
燕林苦笑一声，无奈道：“某些存在想要我死的时候，小孩子拿把刀我也活不了。”
“先别说这些。”见燕林的身形有些虚幻不定起来，北古出声打断了二人继续往无关紧要的方向闲谈，对燕林说道：“先把你想说的事情说完。”
燕林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水洛应该还没死，不要让她再度被云梦利用。”
说完，他的身体开始消散，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卡布一下子有些着急，情急之下忘了有关罗睺的事情，只问出一个困扰已久的疑惑：
“穿越者是怎么回事？”
“此世之人的灵魂为业力……”
燕林的回答尚未说完，便已彻底消失。
“你找我干什么？”
二人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的北古索性懒得再想，看了看满地的血迹，似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揶揄道：
“这世上还有人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卡布有些尴尬地侧过头去，摆手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人砍了几刀而已。”
北古丝毫不信，但也懒得再多管闲事。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看好你的左臂，我现在还挺忙的。”
说完，不等卡布再说什么，北古的身躯便散作一道流光附着在卡布左臂的断口处，重新化作左臂。
稍微适应了一下，庆幸着罗小邪没有向自己提问，卡布转身看向躲在一旁手脚不知何处安放，有些不知所措的于晓容，略感头疼。
在北古出现时他便已用引力布置了一个结界将光线扭曲，但世间一长的话，该面对的问题还是得面对。
“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我现在送你回去。”
想了好一会，卡布憋出又渣又直的话来。
于晓容愣了一下，泪腺的反应速度超过了大脑的思考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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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分尸灵魂不完整听上去有点强扯，但是吧，教人死无完尸这种话，听着不也挺为这个设定作支撑的么？古人还挺在意自己死后身躯的完整度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