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海心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在析染的点头之下请他进门。
他将自己的绅士帽挂在衣帽架上,接过欣春递上的茶,也不着急入嘴,任凭杯中水烟袅袅。
他微微勾起唇角,以一种彬彬有礼的绅士作态对着我们点点头致意,随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娓娓道来:
“打扰了,我此行前来,是对各位淑女有要事相求。”
菲凯特先生继续笑着,那微笑很柔和,柔和得宛如会将人悄无声息吞噬的深潭。我们明显能听到他不动声色的请求:
“能帮我去调查我的弟弟萨沙吗?我知道你们也在干这种事,我猜猜,是那位大小姐委托你们的吧?毕竟作为那位大小姐的未婚夫,弟弟他的性格实在太糟糕了呀。”
析染在床头偷藏了一把未开刃的刀,这我是知道的,现在她正在海心体格的掩护下自然地朝床头挪步——
菲凯特先生忽然放下了茶杯。
像是故意那般,让茶杯边缘碰上瓷制的茶壶,发出冰裂般透彻的声响。
析染伸手向刀的动作戛然而止。
“……………………”
“……菲凯特先生,”为了破解这股尴尬的沉默,我只好尝试酝酿出一句符合当下情况的话语,“你想让我们……调查什么呢?”
对方明显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确定的自信上门的,那我就没必要再问那些多余的东西,只好直面主题。
菲凯特先生“哈哈”轻笑两声,似乎十分赏识我们几个的知趣。
“要调查的东西你们也见过,就是那位法尔总裁放在蜡像馆的那张芯片。”
“菲凯特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蜡像馆那天的事?”
就算蜡像馆抢劫的事情上了伦敦的新闻媒体报,也不可能详细到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按理说菲凯特先生不应该知道我们跟踪法尔先生的事情才对,这样的话……
“请不要误会,那次的抢劫事件并不是我所组织的。”
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让法尔先生放芯片的人物到底为何吧。
那天碰巧是我们跟踪法尔先生的日子,然后我还碰巧地被劫匪绑走了,结果碰巧进了这条老狐狸的法眼。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要请你们调查那张芯片的事,因为种种原因,那张芯片流落到了我亲爱的弟弟手里,他和我的性格天生不合,所以并不打算就这样还给我啊。”
菲凯特先生无奈地朝窗外的伦敦钟楼望去,那边是蜡像馆的方向。
“我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了,而且各位淑女也有要接近他的理由不是吗?同时,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找你们调查这件事的[原因]。”
“……是菲塔雅吗?”
菲凯特先生轻抿一口热茶,笑而不语。
菲塔雅作为萨沙的未婚妻,在筹办婚礼的这段时间里势必会成为接近萨沙最频繁的人物之一。
“给你们的谢礼的话,钱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会帮你们搞黄我弟弟的婚礼,怎么样?”
这是笔一举两得的交易——菲凯特先生微笑时鼓起的眼袋彰显着他的自信,我们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最后他见我们的表态,便缓慢坐起,欠身鞠躬:
“祝我们合作愉快。”
正当他拿起衣帽架上的绅士帽时,我的嘴唇忍不住抖动着,吐出来一句:
“菲凯特先生,街头艺人好玩吗?”
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
“挺好的,能认识到很多平常生活里很难认识的好人。要是感兴趣的话,你们也可以试试。”
在菲凯特先生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酒店的走廊间后,刚刚大气不敢一喘的海心忽然发出一段长长的叹息,随后像个被风刮倒的稻草人倒在酒店的床上。
“一大早就玩这么刺激的吗……”
析染拿起床头藏着的刀,决定换个更趁手的地方放好。
我苦笑着看着两人在床上翻翻倒倒,环视一周后却发现少了某个人的身影。
帕露朵哪去了?
正想着,只听见一阵马桶冲水声,然后猫猫满脸舒爽地拉开浴室的门:
“唔喵~舒服多了喵~欸?为,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呢喵?”
啊~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也好想有啊~
怀带着这样的感叹,我不由得抱紧了满脸疑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帕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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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们联系到了正在被关禁闭的菲塔雅,向她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本小姐的错,本小姐不该让你们跟我来英国的,害得你们卷入到这些破事里。”
电话里菲塔雅的声音略显疲惫,这几天婚礼的筹备似乎让她的精神状态不太乐观。
“本小姐没什么事,只是少喝了杯咖啡有些困而已,继续说你们的事情吧。那块芯片,菲凯特有透露给你们更多的信息吗?”
“在萨沙的书房里,某个书架后藏着暗格,据说他把抢到的菲凯特的东西全部保存在那里。”
至于萨沙为什么要和菲凯特抢那块芯片的原因……似乎只是萨沙单纯地想给菲凯特心添点堵。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的——”
话音未落,我们在话筒里听到菲塔雅急急忙忙把电话放下的声音,此时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掉。
似乎是某个人打开了菲塔雅的房门。
“菲塔雅大小姐~今天要去试穿婚纱了哦~你准备好了没?”
轻挑、嘲弄、得意洋洋的语气,相当容易辨别,让人不禁联想出那个暴戾的萨沙的形象。
“我知道了……”
菲塔雅的回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哎呀~当初是哪位大小姐初次见面的时候连一点——点!好脸色都没给我看的来着!”
面对萨沙的嘲弄,菲塔雅并未做出半句回应。
“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萨沙怀疑的话音一沉,逐渐朝菲塔雅的方向走来,却被菲塔雅一语制止。
“萨沙先生,先不谈你不打招呼就闯进淑女房间的粗鲁。我只是没还嘴你就感到浑身不适的话,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还是说,你希望向受虐狂的方向靠拢呢?”
“……哼,看来精神还不错呢。”
萨沙的脚步声在电话听筒里停下,随后只觉得他扭头逐步离去。
“一周之后,等婚礼举办完毕,等你这虚无的大小姐的头衔被摘下的时候,你猜你还能说出几句嚣张的话?”
“…………”
菲塔雅的房门关闭。
她之后没跟我们说任何一句话,也没让我们来得及问任何事情,似乎只是希望我们没有听见这一切,自顾自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