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莎推开公寓楼沉重的单元门,脚步比往日更加滞涩。
帆布包的带子勒在肩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五点二十。
这个数字如同烙印,烫在她的脑海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姐姐玛娜不在,但她的阴影无处不在,甚至通过那张冰冷的便签和陈婆婆的转述,将牢笼的铁栏收得更紧。
她低着头,苍白的发丝垂落,试图遮挡住那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妖异的赤红色瞳孔。
通往学校的路变得漫长而煎熬。
教室里,老师的声音、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同学翻动书页的轻响,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摊开的课本上,思绪却早已飘远。
玛娜姐姐在哪里?警局的案子危险吗?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问题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课间休息的喧嚣对她而言是更深的孤岛,慕小狼似乎想过来搭话,但看到她失魂落魄、拒人千里的样子,最终还是撇撇嘴走开了。
艾瑞莎的世界只剩下对那个缺席者的恐惧和等待。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却又立刻被更深的焦虑取代。
五点二十。
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向校门口。
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陈婆婆口中的“姐姐安排的人”。
校门外停着几辆车,家长们三三两两地站着。
她的视线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倚靠在黑色轿车旁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普通的灰色夹克,身形中等,站姿有些随意,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深色墨镜。
艾瑞莎的心猛地一沉。
是个男人。
玛娜姐姐从未允许任何陌生男人靠近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赤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方向。
他微微侧过头,墨镜朝向艾瑞莎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艾瑞莎?”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艾瑞莎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紧张地攥紧了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仔细地观察着对方:墨镜下的眼睛位置没有丝毫转动,他“看”她的方式,不是用视线,而是一种……感知?一种细微的头部偏转和耳朵的朝向。
“我叫木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介绍道,声音依旧平稳,“天生的盲人。你姐姐玛娜……帮过我一个大忙。所以,她这次有事外出,托我负责接送她妹妹。”
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艾瑞莎的防备,“就是你。”
艾瑞莎的心跳漏了一拍。
“帮”?这个词从木忌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只激起沉闷的回响。
她敏锐地捕捉到,那绝不是简单的“帮助”或“恩情”,这个词的底色,更像是某种……交易?
或者,某种把柄的交换?
玛娜姐姐的“帮助”,往往意味着对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上车吧。”木忌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盲人,“时间不等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
艾瑞莎蜷缩在后座角落,赤红色的瞳孔透过车窗,失神地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木忌安静地开着车,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对这座城市的路况了如指掌。
五点零五分。
五点零八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次瞥向车窗外掠过的钟表,都让艾瑞莎的心跳加速一分。
五点十分整,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公寓楼下。
艾瑞莎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脚刚踏上地面,就听到木忌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等等。”
她僵在原地,心脏骤然缩紧。
木忌也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的、带着翻盖的手机,动作熟练地打开翻盖,调出拍照模式。
“玛娜交代过。”木忌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为了确保你准时到家,并且……状态良好。需要拍一张照片确认。”
他举起手机,墨镜对着艾瑞莎的方向:“现在,五点十分。把你的手表抬起来,对着镜头,要清晰显示时间。同时,脸也要在画面里。”
艾瑞莎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左手腕。那只廉价的电子表屏幕上,绿色的数字清晰地跳动着:17:10。她抬起脸,赤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黯淡,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
“咔嚓。”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拍照音。木忌低头,手指在按键上按了几下,似乎在确认照片。
艾瑞莎以为结束了,紧绷的神经刚要松懈一丝,准备转身走向单元门。
“还有。”木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她的动作。
艾瑞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木忌依旧举着手机,墨镜后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她的衣物,声音平静得可怕:
“现在,跟我回家。你需要脱掉所有衣服,拍几张特写照片。正面,侧面,背面,还有……玛娜需要确认你身体的完整和……纯洁。确保没有外人碰过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艾瑞莎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巨大的、足以将她撕裂的震惊和羞耻感。
赤红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收缩。
下一秒,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脑海——是玛娜的命令。
巨大的崩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憋了回去。
下唇传来尖锐的刺痛和血腥味。
麻木。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的麻木感迅速覆盖了所有的震惊和羞耻。
“……好。”艾瑞莎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她转过身,像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单元门,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木忌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家,艾瑞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背对着木忌,手指颤抖着,一颗一颗解开校服衬衫的纽扣。
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然后是裙子、袜子……最后,是贴身衣物。
她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的皮肤在阴影中显得更加脆弱,手腕和脚踝上那些新旧交错的勒痕也格外刺眼。
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低着头,苍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那双赤红色瞳孔里死寂的光。
木忌站在门口,墨镜对着她。他举着手机,调整着角度。快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一次次响起,冰冷而清晰。
“咔嚓。”(正面)
“咔嚓。”(侧面)
“咔嚓。”(背面)
拍照结束。木忌收起手机,声音依旧平稳:“好了。穿好衣服吧。”
木忌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门口,墨镜对着艾瑞莎穿好衣服后依旧僵硬的身影。
“听着。”木忌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玛娜……她很严格。时间,五点二十,是她定的死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拍照的时间,是可以‘调整’的。比如……你可以在五点十分到家门口,拍下时间照片。然后……去做点别的。”
木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补充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艾瑞莎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中央,身上还残留着刚才拍照时冰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