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了。
轻薄的雪衣落地,很快就融化成不见影踪的晶莹,或落到牛肉上,或点缀在清酒中。
南宫韵雅将顾意所说的一言一语全部记在心中,反复咀嚼,仔细品味。
以往对待冰原雪狐,包括南宫韵雅在内的大部分都选择了一力降十会的做法,将其赶离,或是就地处决。
从来都没有谁想过去聆听那源自于冰原雪狐的奇怪声音,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但顾意不一样,是史无前例的不一样。
“你真听到了她在说话?确定不是幻听?”
所以南宫韵雅反复肯定着顾意的说辞,当后者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大红衣瞬息抄起男人手臂,第一次霸道而无理地将灵力打进少年身体。
“你干嘛!”
顾意感受到了那一瞬的波动,连忙就要抽身,结果南宫韵雅仅仅略施小力便将其压制得无可动弹。
“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确保你没有后遗症。”
尽管是这么说的,可当南宫韵雅察觉到自己输入到顾意体内的灵气尽数消失不见后,她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
一个人对于体外灵气的输入有抗拒这件事其实平平无奇,只是,像顾意这般能够使得灵气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的体质,南宫韵雅却没怎么见过。
甚至于说在官方所记载的古籍里,她都不曾遇到过像这样的特例。
且不单止是自己输入的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韵雅甚至从顾意体内感受到了一股贪婪的情绪。
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气力正不断抽离着自己的灵气,虽然幅度不大,但却真实存在。
能够将别人的灵气完全化为己用么?
南宫韵雅看向顾意的眼神稍变,难得带出了几分困惑的起伏。
既是如此,那么就算冰原雪狐真的在顾意体内留下了什么灵魂上的影响,灵气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的南宫韵雅也是查不出来了。
“看来真是没有任何影响。”
没办法。
南宫韵雅只好将顾意所说的当作真的,放开了少年手臂。
“都说了没什么啦。”
顾意冲着南宫韵雅浅笑。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么?”
“之前那些人也多是这么说的。”
听着少年那胸有成竹的保证,南宫韵雅翻了个白眼,顿时便泼出一桶冷水。
“反正,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记得赶紧跟我说,有些事我一个武人检查不出来,但御医应该可以。”
说完。
南宫韵雅翩然起身,白嫩的玉足一如蜻蜓点水般扫过地面雪衣,顺手从一旁抄来一壶新的清酒。
“轩辕锋那里你不用担心了,明面上我还是他的上司,所以我说的话,对他而言还算有点说服力的。”
“但是,冰原雪狐这件事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为此,顾意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按照那个小家伙所说的来看,一般而言冰原雪狐都生活在很远的地方,此次来到新林城,也是被人绑过来的。”
“起初我不明白,但听你这么一说,应该是有人想利用冰原雪狐的特殊能力做一些事情。”
“比起冰原雪狐的下落,那些幕后黑手才更值得调查。”
顾意果断而精准地剖析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也让南宫韵雅站到了同一立场。
冰原雪狐不论出现在哪里,只要是不受控的野生状态,所带来的威胁不亚于数百枚直冲城门的炮弹。
要是真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这一场危机的严重性肯定不言而喻。
“这件事我会接手,你还是专心准备你的曲请文会吧。”
说到底,这始终是新林城官方应该处理的紧急事件,没理由让顾意一个外人介入其中。
“我很期待你到时候的作品。”
说完。
南宫韵雅鼓励一般拍了拍少年肩膀,旋即抬手虚摁半空,下一瞬,清风掠起,红衣身影顷刻无踪。
“哦对了,如果你又遇上了那只雪狐的话,尽你所能地把它留在原地就好。”
红衣来无影去无踪。
顾意已经习惯了。
所以他只是端起酒杯小抿一口,便转身看向掌柜:
“老人家,这里多少钱?”
“哎呀不用钱,哪用什么钱啊。”
结果那位年过半百的老爷子却是一脸笑嘻嘻地靠了过来,摩挲着双手,很是和善地笑着:
“光是南宫大人亲自来此,便足够让寒舍蓬荜生辉了。”
不知道为什么。
顾意只觉得这位老人家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八卦和祝福。
他似乎把自己和南宫韵雅当成了别的某种关系。
“南宫大人常年孤身一人,现在好不容易多了男伴,老爷子我也替她开心呐。”
男……
男伴……
顾意汗颜,嘴角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和南宫韵雅并非老爷子所设想的那种关系。
只是认准既定方向的对方显然不会再听自己解释什么。
没办法只能硬吃这么一个哑巴亏的顾意尴尬一笑,挠了挠头:
“那个,那掌柜的你这边有糖葫芦卖嘛?我想买几个。”
“有,当然有,我给你拿去。”
老爷子连忙跑回店里。
趁此功夫,顾意顺手将一贯铜钱别在了木桌的一角。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吃白食的家伙。
……
当少年提着糖葫芦来到奇乐堂的时候。
已经是临近黄昏的时分。
尚未完全日落的骄阳闪耀着温煦却不刺眼的金黄柔光,为鸟语花香的后院厅堂披上一层雅致的金边袈裟。
并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兜了一个绕后位置的顾意从背后的矮墙翻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袋子的冰糖葫芦和一壶清酒。
阳光下。
顾意应该直接翻过院墙才对。
只是当他坐到那高处。
少年忽然看见了白羽的样子。
以前披散下来肆意随风的银发,现在被白羽绑成了短发模样,瀑布一般的长发被悉数梳向脑后,只留下脸颊边陲的银角垂丝。
她的侧脸逆着光。
低垂着,凝视着面前铺得笔挺的古琴,嘴巴微微嘟起,似乎正在沉淀此前经由秦淼淼所教授的琴艺。
这一幕。
让顾意不禁看得稍微有点发愣。
主要是一直以来的白羽都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可现在,当她全副身心地投入在琴之上,那一抹的光景,当真犹如仙子再世。
“嘿。”
过了好久。
顾意这才轻轻地踩落草坪。
晃着手,冲不远处已经抬起头来的白羽打了个招呼。
“顾意,你回来啦?”
白羽扬起仍然捆绑着黑纱眼罩的脸庞莞尔一笑:
“嗯,还给你带了好吃的糖葫芦。”
顾意来到白羽身边,将怀里的糖葫芦递给了已经是满脸期待的白羽。
与此同时。
一阵幽怨从身后缓步靠近。
还没等秦淼淼抬起手。
顾意就仿佛未卜先知般举起了怀里的清酒:
“诶,我也给你带了酒回来呢,淼淼姐。”
“这还差不多。”
秦淼淼心满意足地接过酒水,领着二人便往已经磨好砚台的厅阁里靠。
撇开了文会啊,狐狸啊什么额外东西。
回到奇乐堂之后。
顾意只觉得一身轻松。
至少这里,没必要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能够全身心地写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