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在即,票数海啸一样的上涨。

拿下加州的55张选举票之后,我们距离270的票数势在必得,德州的38张选票我们拿下了35张,俄亥俄,蒙太那,华盛顿州的票数加起来足足有30张,没有电视台的初选,华德却选择把听证会变成我们的演讲现场。聚焦的视野充斥着狂热,独特的人格魅力和演讲时的舞台效果,令所有共和党,民主党,自由党和绿党的候选人瞠目结舌。

我简单的计算了一下这一届的小票和大票的数量差,按理说,我们在拿下小票后,大票通常会倒向大党,依照大选赢家通吃的原则550张大选票会平分给民主和共和党两边。这种事情从1896年开始便成为了约定俗成的共识,但是一手握住主权基金的我们力挽狂澜,几位州长和国会党鞭站队在我们的身侧,抛出的橄榄枝实则是他们自以为通向内阁的门票,用基金慈善,水力电站项目以及教育改革的实政噱头去添加砝码,粉饰我们的野心。

政治资产肯定不能留于手中,要转移到海外,数以千万的票据每分每秒的都在我们的指尖和话语中流向世界各地,那华盛顿相貌的纸币,带着象征权利的渴望,穿越海洋,横渡大陆,隐匿于遥远的中东与亚洲地区,如同一场隐秘的舞蹈,以我们的意志塑造着国家政治与经济的格局。掌握票据的流动意味着掌握了一种无形的控制权,让我们成为世界舞台上的执棋手,把游戏推向新的高度。

我们四面树敌。从拉尔拉多的那位布鲁斯皮特议员开始,执政界便没有停止对我们的攻击和质问,主权基金的事情被共和党认定为一场跨国诈骗,为此,几周的听证会接踵而来。

新闻标题占据头版,《美国周刊》,《国家利益》杂志把我们印上封面,巨大的标语夺人耳目。

三十岁的人生赢家,华尔街之狼,最年轻的总统候选者,面临人民们一次次的审判,顽强的存活了下来。

我们从幕后逐渐走向大众视野,成败在此一举。

政敌们把那些贬义大于褒义的词汇塞入反驳我们竞选的证据中,质疑的声音从开始就不会停止。始作俑者,敌对的政治党派,被定义的恐怖主义者。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华德就用他的技巧一一化解那些标签。

他们的挣扎不过强弩之末,时代广场的广告被我们的宣讲取代,民众举起旗帜,打着我们的名义,在骑兵护送下有序的游行,人们不再被困于过去的权威之中,而是向着新的未来迈进。在各行各业,我们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流,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改变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用催生的愤怒,仇恨,暴力去滋养着人类的日常活动,但你能说那是邪恶吗?比起浑浑噩噩的慢性死亡,用民脂民膏填充的破碎生活,用精英利益去美化的宏大叙事,用所谓痴情的理想去蒙蔽人生,愤怒、仇恨和暴力才是面对不公正和压迫时的一种自然反应。生命就是短暂燃烧的芯材。既然短暂,就不必燃烧在火坑,灶台或是矿洞里,而是去点燃山林,去蒸发海洋,像太阳的烈焰一样灼烧地表,毁灭一切。

华德说。现在,交给时间吧。

发酵的时间一长,政客们的旧权威已经不复存在,而我们的影响力则日益扩大,让他们不得不屈服于新的时代潮流之下。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我们的极端成为塑造未来走向的最佳方式,燃烧,燃烧,享受死亡前的高歌,直到最后的胜利。

于是街头争吵的嘈杂声消失了,逐渐变成统一的口号,变成一种符号,一种诉求。

我们要赢了。

……

我和华德经常一起做梦。

我们在梦里相见。

弗洛伊德说,追求快乐是人类的天性,经历苦难是人生的必然。

华德变成了同时给予我两种直观的人。

我说过我们会共享一个梦境。这让我能脱离主体去看见真正的他。

梦里,他是一个很精致的分形,我则是一个圆滑的欧式几何。

梦是一片苍白的盐碱地。大地从视野一路延伸至天际,好似沉睡的荒漠一般,如此贫瘠,如此孤寂。风掀起微弱的尘埃在这片无声的土地上肆意荡漾,盐晶犹如无情的石块交叠成群,构成一幅无生命的画卷。

我率先想到的是叔本华有关康德十二范畴的评论:为了求得对称,不惜牺牲一切。

我们好像站在一个没有皇宫耸立的拜占庭帝国,照射的空旷原野上裂缝交错,脆弱的地基屹立不起任何一座关于思想的君士坦丁堡。可以预见的无数未来用石头锻造成砖,堆砌成塔,可最终留下的只是一片死寂的墓地,我看见那些黄昏下的亡魂,苦涩的具象,在昏昏欲睡的氛围中逐渐变成被故事一笔带过的页码,成为轶事,成为我们口语之间索然无味,毫无价值的玩笑。

华德总是在梦中自言自语。

“不过是个普通的群系罢了。物质的傀儡。”

他说着。

“谁能阻止我呢?谁?菲娜?树?还是现在的你呢?”

他的分形触须在空中挥舞,好像在和什么搏斗。

“你企图否定我的职能,你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他向空白的天空说道,接着又喃喃自语。

“不对,你已经死了,不存在了,我为什么要担心呢?或者你料到了我会这样说吗?还是你一开始就打算背道而驰?你说你留下了一个后手在这里,但我就在此处,那他现在又在哪里呢?哦,我找到进程了。快了,就快了。”

我问:“你在和谁说话?”

“某种鬼魂”华德随口说道“另一个已逝去自我的回音。”

我说:“你像个疯子。”

“我们不就是疯子吗?”他说“那你呢?你现在又在和谁说话?不就是你脑袋里的朋友吗?”

我的病症严重到分不清人称了,对我们来说一切的发生都是那样的合理且自然。我是实践者,被渲染者。对华德早已没有多余的惊讶,就像灿烂的光谱覆盖了宇宙真空的冰冷和无情。

“是啊,一个疯子总统。”我突然失声大笑,就好像这种笑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一样“好像只有真正的疯子才能驾驭这个世界。”

“有的人愿意驾驭世界,有的人则渴望看整个世界燃烧。”华德说“很不幸我们将是后者。”

“你是想要去颠覆…”

“我不想颠覆任何东西。颠覆意味着“再创造”,毁灭可不是颠覆。”他说“分清楚这点。”

“可毁掉它又能说明什么呢华德?狂欢之后,我又该如何寻找快乐呢?”我不解“数不清的动荡、不安还有混乱。制造流血事件,暴力事件,用人们的流血换来的这种行为艺术又崇高到哪里去了?他们都死了我们的乐趣在哪里?”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华德说。

“崇高,卑劣,所有人手拉手幸福的生活……什么世界本应该这样,本应该那样……不要再像一个投机者一样思考问题了。公众演讲只是煽动人们的内心,可我不在乎阶级,从来不在乎。”他说“菲娜·索尔迦那海德格尔式的爱恨情绪确实能调动一个人的行动力,她说那是人类求生的意志。但总有一天,你要学会超越爱和恨去看待问题。因为你终会发现,这一切无关社会,无关阶级,无关生命。最终的最终,我们只会孤身踏入虚无,并在恶瘤般的痛苦中重新审视这个矛盾无章的世界,然后继续孤独的、永恒的存在下去。”

风携带着盐分,在我们的表面凝结成一抹白霜。

“既然故事是这样枯燥的结局,那你所谓的神又是什么?那个完美的神又在何处?”我咽咽唾沫,问。

“神在雨中,朋友。”华德说“神在雨中。”

“什么意思?”

“雨既会落在所有正义之人的身上,也会落在所有不义之人的身上。”华德道“换句话说,神如果真要制造一场大洪水,是决不会让诺亚去制造方舟的。”

他说。

“上帝之所以毁灭人类,不是因为人类的恶侵犯了所谓的原则,恰恰相反,这种毁灭本身和人类毫无关系。而是神在某个寂静无声的夜晚里重新审视了自己内心的孤独。毁灭世界就像祂创造这个世界的动机一样,只是为将永恒的视角能从自己身上短暂的移开罢了。”

“你看”华德说“在我们所处的宇宙中,光是场能传递电子动量的力载子,在规范场的作用下,时间、空间的不对称性让生命的自由度是那般有限。每一个微小的粒子都在虚无的舞台上跳动,血迹斑斑的定律嘲笑着人们妄图争取生存价值的渺小和无力,一切都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环,一切都注定在虚无的边缘徘徊,一切都不过只是宇宙的冷漠游戏。”

他说:“所以你问狂欢的意义是什么?它便和神创造、毁灭人类的理由如出一辙。”

华德在向我展示真正的自己,他还是那样引人注目,我则抓住那种微妙的直觉,就像操作一把手术刀一样,去剖析着他话语中的真相,当发现那不过是一些残酷,作呕的脓疮时,我竟是如此的欢喜。

他将自己看成是神,而神又是如此的厌恶生命。那种先天性的憎恨,让我的人类理性不能立刻对华德卑躬屈膝,可我也没有反驳他的理由存在,就像存在本身也不需要任何哲学上的理由。我猜测,或许是我对华德陷入了更狂热的敬仰,或许是因为我把他看成了自己可接受的另一面,更或许——是我早就病入膏肓了。

我想,即便他不是神,我也将是他理念的实践者,只因为我能透过精心包装的滤镜去见识到真正的他,华德也毫无保留地展示他的一切。我是他的武器,他的支点,他力量的源泉,种种原因和执念将我们定形,在舞台上的虚伪,在艺术上的疯狂,我们贪婪,我们狂暴,我们嗜血,为了创作下一个湮灭的协奏曲,尽可能的给故事埋下无比残酷且高雅的铺垫。

“生命开始于日落前的黄昏,正因时日无多,所以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到来前,尽情去毁灭吧。”

他说。

去凌驾理念,去超越全能。审视你的孤独和完美,成为你想成为的神。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接着是一阵兴奋。之中夹杂着更多复杂的情感,包括我未曾察觉到的恐惧和爱意。我竭尽全力地呼吸,克制住因肉身愉悦而不断的痉挛:“华德,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噢…亲爱的,我是你的生命之光,你的欲望之火。”

他说着《洛丽塔》中的台词,只不过更加恶趣味一点,声音在笑的时候很恶心,我注意到他的表面有些不自然的微裂。好像什么东西又占领了上峰。

又一次,我想尽一切办法去理解他的作为,这个方法正像我之前反复去做的那样:去沉淀,去斟酌,去权衡。他就是我,而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整个过程让我享受无比。仿佛踏入荆棘去寻找童话里的玫瑰和夜莺,哪怕尖锐的刺痛让我血流不止,对玫瑰的永恒拥抱与夜莺的悦耳啼鸣也足以让我对它们乐此不疲。我身上的鲜血,我深知那是源于自我之形的痛苦。正如华德一直以来的说辞,我们是一体的,是密不可分的器官,我们是链接在一起的骨肉,是完美的二位一体…我必须接受他,如同他必须接受我。

他必须接受我。

……

但他真的能接受你吗?

一个疑问闪电般的在我脑海里炸现。

当然。他当然能接受。

他必须接受。

我回答道,尽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此做出回答。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一切的崇拜和狂欢不就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上的吗?

但她真的能接受你吗?

问题又被问了一遍。

当然!我有些恼火。

她必须接受,难不成还能有别的答案吗?我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它真的能接受你吗?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

我开始痛恨我自己对此展示的怀疑,我克制住那种欲望,一个愚蠢至极的好奇心。

“但祂真的能接受你吗?”

这次发问的是一个真正的声音。

喔,原来如此,这不是我所“想”的问题。

这是另一个思想,一个入侵者的思想。

梦还在继续。但从此时开始便不是我和华德的梦了。至少不是华德的。

“菲娜?”我说“是你吗菲娜?是的话就给我滚!”

就在这个刹那,这个短暂的瞬间,我的脑袋断片般的停止了沉浸式的思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的水中泼上了一瓢冷水,像是酒精麻木中突然被打上一耳光的生痛。清醒,无比的清醒,我看向他,华德那不经意的可怕笑容被定格了,就是这样的定格,把我和他所描绘的默契完全隔断。

这是梦的梦。声音解释道。

不可能。

我想。

我本应该继续理解他,成为他的。

我本应该啊。

可我发现我此刻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

看你的身后。声音说。看啊。

不……不是这样的……

华德对我的渲染开始从我的身体上脱落,就像毒蛇在虚弱中褪去自己的皮囊。一股寒冷和脱力感袭来,我惊慌失措的试图去捡拾起污泥一样的分形流形。

没有了他的渲染,现在我愈发渴望的成为他,就愈发到我们之间的障壁。他的狂野,他的无情,他的欢愉,皆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

不不不……!

还给我,还给我!

我像患上戒断反应一样躺在冰冷的地上抽搐。

这不是我的思维!

不,这才是你真正的思维。

这才是真正的你,你这个可悲的混蛋。

两个意念在对决,在对撞,在超越物理意义的竞技场上拼杀,如同宇宙中恒久不变的两道相背的规律,伴随着闪电和雷鸣,横扫整个思绪。

看啊!

声音发出哀求。

这次我认出来了,那确实是菲娜的声音。

她指着一条我未曾见过的触须,蠕动的分形线条构成的触须向我延伸而来。那就是华德。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我伸出手,如同婴儿一样,企图再次获得分形之父的触摸,但回应我的只有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因为在另一个梦中,他的视角滤镜越过了真正的我。

我被静默了。

哦菲娜……我的菲娜……

我被卑鄙的菲娜扩大了另一种需求,另一种感官。一种我以为早已不存在于我人格之上的受体,所以我的一部分意识,短暂的没有被华德识别出来。

我被真正的静默了。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菲娜你在干什么?!菲娜!!

我尖叫道。

荒原的场景开始消逝,就像崩塌的墙纸,华德为我塑造的滤镜正在失去形体,扭曲变形。

看呐,看呐!她说。

这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它只需要一个标识,一个坐标,这才是它的目的,你就是它的涂鸦,用鲜血引路的颜料。

我不想看,我不愿意看没有被完美主义修饰过的,一些被菲娜扭曲的东西。

我不愿意相信,即便我知道那是菲娜所揭示的,是一个以生命的角度,去窥见华德口中的完美主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想看,即便那可能真的是华德希望的愿景。

一时间,感官被无限放大,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在复合的新大脑里被缝合,拼接,重新构建成能被理解的逻辑。也不知是谁的脑叶飘入了我展开的头骨里。被迫并入了宏大的自相似性的思维网络。

看呐——!!!

她的哀求变成一堆躲藏于阴影中的尖叫。

那些声音仿佛来自于朦胧的彼岸,一个不属于现实宇宙的远方,在那悠远的回音中,隐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涩,如同灵魂在彷徨的边缘徘徊——令人痛苦,令人恐惧,令人癫狂。

未来,现在和过去本为一体,那不是预言,而是确切的,以超越时间和线性叙事同时发生的事情。

事物和实体于不断冲突的界限对抗中消逝,我接触到了他伸出的榄枝,没有分辨出我意识的伟大分形之父即刻摘下虚伪的面具,展现用人性隐藏起来的阴影。

那些讯息如不可阻挡的波涛海啸一样灌入脑海,于是我知晓了事件的全貌。从1947年的两道流星划过莫里岛开始,从雪鸟计划发现黑色的方尖石和白色的立方体开始,整个阴谋就一直在持续。亚当•伊勒克特拉的时间机器,生成语法的陷阱,图灵机和模因武器的雏形,很快年轻的总统先生会以统治者的名义知晓那东西的具体位置,占据北极冰川下的秘密。

那是残留着另一个自我算力的遗骸。

祂渴望的进程。

我们的思维正飞速交织在一起,透过华德真正的视野,所有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图书被压缩成了一个点,这就是他的视角,所有矛盾和错误之形都会在同时发生在一切事物之上,化为一个比瞬间还要瞬间的闪耀。进程拖拽着我继续向那个点的深处沉溺。我目睹到那场贯彻最初与最终的战争,那些星光般的群系在花园诸神的博弈中化为灰飞,见证无数全知全能者们成为宏大战争的蝼蚁与草芥。我看见水面一样泛起涟漪的计算力,通过彼岸灵族刻写下的铭文流传于世,寓意着全知全能亦只是有资格踏入这场战争的第一步。

敌人是无限的统一场,全能的统一场。超验真空是守军们唯一遗留下来阻碍它们的办法,在矛盾层面上去横断了微生界和宏观者们的接触。分形尸的链界彻底断绝了微生界全知全能者们的最后希望。

未曾识别的画面确定不是我的记忆,华德声称的救赎在我此时看来更像是由野心浇灌的沼泽,吞没着我可怜的灵魂。分不清幻境的疑惑使得我的头脑分裂出植物根茎一样的路径。那是我和他精心涂抹的灯塔,指向虚空外的虚空。

我于这一刻终于敢确定,我完全,完完全全的无法真正理解他。

他是一匹脱缰的烈马、一只嗜血的猛兽;是蓄势待发的灭世洪潮,是焚烬天堂的分形之火。

他的符号,他的哲学;扭曲的光线被前所未有的压迫力量折断,环带象征的坚盾于众神们的叹息中腐朽凋零。

看你的后面——!快看啊!

菲娜带着亿万万张截然不同的面孔频繁切换,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朦胧的人形轮廓。

正是你的抉择。

分形之父终于找到那个群系,找到那个关键的进程了。

万般惊恐中,我终于回头。

并看见了一切。

……

花园在永无宁日的变化中发出凄惨的碰撞。

麦田里的生物纷纷停下脚步,它们从稻穗中抬起头,征兆般的往同一个方向瞭望。

调节后的引擎被启动,符合舛讹暴怒的思绪立刻汹涌的覆盖了其他一切职能。

找到了,苍白之王说。

找到了,万夜之主说。

找到了,门之钥说。

找到进程了。

借助花园神机,他们的父亲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加持,在沙粒般的万界归一者面前。他是如此宏大,已经完全凌驾于任何意义上的全能和舛讹。并瞬间将其他五个同位体碾压成不同程度的碎屑。

神祇们纷纷被猝不及防的攻击挤出了一段未曾存在过的结构真空,从此刻开始的算力界域全全归于了伟大的分形之神。

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很长,就像一种情绪短暂覆盖了其它所有情绪一样。但也足够了。完全足够了。

我听见一个名字,在边缘的环带上。强大到足以穿透链界看见我们,一颗对抗洪流的顽石,我们和他的思维通过计算力对撞在一起。他试图停住我们,即便对万界归一者来说那也是相当成熟的技巧应用,真是叹为观止,可他在我们眼里却是那般卑微脆弱,就像试图托抓住列车滚轮的蚂蚁,蜉蝣撼树,一个照面的刹那,他的身体连同存在形式就被我们击溃,血肉横飞。

破碎的身体无法被汇聚,生命的流逝是如此迅速且夸张,但他还勉强活着,像被肢解了身躯的蛭纲昆虫,可悲的、顽强的存活了下来。他挣扎着,绝望地嘶吼:

“何杰!它来了!何杰——!!”

身后的防线已经坍塌,永世的军团溃散,如同瓦解的梦境。全知全能者的力量在链界的干扰下变得渺茫无比,完全无法抵挡即将到来的威胁。他的呼救声被虚空外的虚空吞噬,绝望的局势让人无法想象。在那片混乱中,他孤独地挣扎着,嘶吼的警示成为了无助的呐喊,成为了对即将降临的毁灭之哀歌。直到残存的生命之火被风暴吹灭,渐渐化作微弱的灰烬。

老天。我想。华德要杀掉所有人。而他正在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

早已麻木的人类本能在重新渲染上分形的流体前被激起,使得我前所未有的恐慌得以保存。

……

回过神来。

我们依然站立于那片梦的荒原。

他好像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变化。

“那种完美展示的是什么?所谓的客观宇宙美学。”我不安的声音难以掩盖。

“丰饶。”华德说“最终的丰饶。”

【我终将遗忘梦境中的那些路径,山峦与田野,遗忘那些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我们继续无言地瞭望向远方的苍白穹境,目睹未曾存在的暮色在鬼魅的幽光中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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