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沈卿秋，而是因为她在霁无月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从未见过的东西。
有趣。
方浮生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沈卿秋。
身形与那天约莫有着七八分相似，修为也是实实在在的灵轮境三重。
所以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他。
“是……你？”
回想起刚才云九汐话语中的暗讽，耳边环绕着围观群众们的窃窃私语，方浮生最终还是张开了他那紧闭的嘴。
沈卿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这很难解释。
说自己厉害吧，可确实有着取巧的成分，若是这会儿再来一遍还真别说能不能赢。说方浮生太菜吧，可是人家又是个实打实的神魄境，要是真逼出火来确实难办。
“这个……我不好说。”
沈卿秋摊了下手。
“想来应该是大家都喝了酒，方兄怕下手太重把我打死让了我吧。”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主动把台阶递过去好了。
只不过令沈卿秋没料到的是，方浮生根本没想按照他的剧本走。
后者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他将右手负于身后，拇指轻轻捏了几下其他手指的关节，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这么说，你承认了？”
有时候，适当的装傻是最好的选择。
“承认什么？”
沈卿秋好奇地问道。
“别装模作样了，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不是哥们儿，你……这里没毛病吧？”
沈卿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放肆！”
怒火中烧的方浮生猛地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几乎是习惯性的咆哮着。
把身后的几名剑宗弟子吓了一跳。
而沈卿秋面无表情的侧过身，一边伸手指着方浮生，一边对霁无月说道：
“师尊，他吓唬我，弟子怕怕。”
霁无月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将目光锁定在了方浮生身上。
无需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附带着化天境大圆满气息的眼神，就足够压的他站立不稳，汗流浃背了。
“别急着护犊子嘛，不妨听听这两个小子好好说说。”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云九汐挥挥衣袖，带起了一阵香风。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沈卿秋面前，前倾着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那两朵绵软的雪团跟着云九汐的动作轻轻摇晃，直叫沈卿秋眼晕。
“不要怕都告诉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其实他是很愿意再多欣赏欣赏的——如果不是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三道凌厉眼神的话。
霁无月微微眯起了眼睛，她从沈卿秋肩头看到了云九汐望向自己的那一抹挑衅。
“为老不尊。”
声音不大，但足够那女人听见了。
竹言溪站在霁无月的背后，她一直低着头，只是有些复杂的瞥了一眼。
而站在另一侧的苏静苒则是用手指搓了下嘴角。
堂堂苍梧剑宗的北山主居然这样难为自己的小师弟，嗯了，拳头嗯了。
然而——
“我要说的不是都说了？”
沈卿秋睁着自己无辜的眼睛。
“再说了方兄和方长老不是说过都是误会吗，况且那时大家都喝了点酒，我看到方兄想要纠缠师姐一时间上头才和他发生冲突的。”
说完，他伸直了脖子向方浮生问到：
“对吧方兄？”
后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下头。
“……是。”
云九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那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她直起身子，两只手抱在胸前，对着霁无月眨了眨眼睛。
后者白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下一件事……方浮生，听你的意思是怀疑他偷了你在醉玉阁的东西？你可有证据？”
云九汐说道。
方浮生紧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只有那张画像。”
“只有一张……画像？”
云九汐努着琼鼻轻哼了一声。
方浮生知道结束了。
沈卿秋心中暗喜。
霁无月微微蹙起了眉毛。
“依我看，这次事情就这样了。”
云九汐拍拍手。
“别伤了和气。”
话音未落，一直保持沉默的方蒙开口了。
“北山主，您这样……是否有些偏颇了？”
云九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方长老，你在教我做事？”
方蒙双手向前，行礼后说道：
“宗主这次就是让您带我们来，就是为了主持公道的，可是现在……”
“你意思是我不够公道？”
云九汐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在下不敢。”
“都开始用宗主的名头压我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方蒙咬咬牙，他不敢公然和云九汐作对，只能将怨气放在沈卿秋和霁无月身上。
“父亲，就这样吧。”
“浮生，你……”
方浮生叹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分别对着云九汐，沈卿秋和霁无月拜了拜。
“这次是我的错，希望不要因此伤了和气。父亲只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下才口不择言的，还望北山主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云九汐的嘴角微微挑了一下。
“……但是在下还有一个请求，斗胆请求霁门主能够准许。”
“说。”
霁无月想了想，觉得好歹应该还云九汐个面子，这家伙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心，怕不是另有所图。
“我想和这位沈兄弟再切磋一次。”
片刻的宁静后，全场哗然。
“神魄境对灵轮境，真说得出口啊。”
苏静苒气哼哼地说着。
她的声音也不算大，但至少肯定能够传到方浮生的耳朵里。
沈卿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挠了挠头，转身看向了霁无月的方向，后者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啊这。
接，还是不接呢？
方浮生这会儿提出要求，不是明摆着要给自己上嘴脸吗。
不过嘛……尽管霁无月什么都没说，但根据沈卿秋对自己师尊的理解，他已经明白了她意思。
于是乎，沈卿秋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方浮生，一声不吭。
现在，压力来到了方浮生这边。
方蒙站在自己儿子背后，负起一只手在身后紧握成拳，眼神在方浮生与云九汐之间徘徊。
早就听闻这北山主和璇玑宗的第一门门主有旧，却没想到居然如此明目张胆，也不知道宗主受了什么蛊惑，居然让她而不是东山主前来主持公道。
一边想着，方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儿啊，面子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事已至此，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那璇玑宗的小子，怎么也得打掉他两颗牙才行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卿秋倒也不急，只是立在那里歪头看着方浮生。
“欺负我师弟算什么本事，我也是神魄境，有本事找我来打。”
最后还是苏静苒忍不住了。
她走到沈卿秋旁边，一把将他拽了回去。
“神魄境打灵轮境，真亏你能说得出口啊。”
沈卿秋无奈的耸了下肩，然后乖乖的站在了苏静苒的侧后方。
“他是我师弟，今天这事儿我替他接下了。”
说着，苏静苒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遥遥指向了面前的方浮生。
——一对散发着幽光地峨眉刺。
见到对方没有反应，苏静苒冷笑了一声。
“怎么，不敢？”
一对桃花眼微微收缩后，伴随着凛冽的气势骤然迸发。
“神魄境九重？真的假的？她是谁啊？看起来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是苏静苒，璇玑宗第一门门主的真传弟子之一。”
“苏静苒？我记得上一次北境大比上她不是才神魄境六重左右的样子吗？怎么这么快就……”
身旁窃窃私语的动静又大了些，与之相对应的，方浮生的脸色也比刚才更难看了。
“这位道友，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方浮生伸手指向了沈卿秋。
“你要是个男人就站出来，总是躲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
沈卿秋乐了。
“别费那劲儿了，我可不吃这套。”
他向对方摆了摆手。
“再说了，你这么急不会是嫉妒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没有美丽迷人的师姐依靠吧？”
方浮生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他嘴唇微微颤抖，只能不断握拳来平复心情。
“方长老别看我，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呗，我掺和进去万一再传出个偏心的名号，我这北山主的位置可就没法坐咯。”
云九汐的意思很明显，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你自己解决，老娘一边儿歇着去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高脚凳坐了上去，两条饱满的双腿叠在一起，贝壳儿般精致的脚趾在空中晃来晃去。
“我把修为也压制到灵轮境，这样总可以了吧？”
方浮生知道自己对上苏静苒是绝对赢不了的——虽然二人没有交过手，但是苏静苒那年在北境大比上仅出场一次就横扫了一片天骄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没错，就是终结了竹言溪的那次。
“师姐，他都这样说了，要不然就给他个机会吧。”
沈卿秋轻轻拍了拍苏静苒的肩膀，他怕再整下去，方浮生要发疯。
“你能行？”
苏静苒的眼神显然有些怀疑。
“男人不能说不行，特别是这种时候。”
沈卿秋对着她竖了个大拇哥。
“说话算数？”
“大丈夫一言九鼎！”
听到对方终于应战，方浮生笑了。
而见到方浮生笑容的沈卿秋，也笑了。
“走吧，去修炼场好了，离这里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