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衣下意识地唤了句,却没能说完。
陆沉昭摇头制止了姜白衣,压低声音说道:“无碍,师尊。”
“我们会赢的。”
此刻的姜白衣全无平日里的淡然,只一思索陆沉昭的反应,便可发觉……
他的果断和冷静,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
想到这里,姜白衣重新抬眸,眼中带着一丝坚定和决然:“不可妄为,沉昭。”
她与少年对视着。
缓缓抬起了手掌横在心口前,低声道:“你若想做什么不知所谓的傻事,为师便尽自己之所能杀尽庭中人,而后自裁。”
陆沉昭呼吸一滞,心却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瞒不过师尊的啊……十年之久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自己的秉性了。
只是陆沉昭来不及讲。
他或有第二个办法,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
或者……
都会死。
陆沉昭收敛着情绪,目光与姜白衣针锋相对——此时庭院内的人纷纷退回角落里互相防备着,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打破现状的人,那意味着他很可能会成为那只可悲的“螳螂“,最后被黄雀轻松杀死。
要冷静,要自信点。
接下来要说的话,是陆沉昭灵光一闪猜测到的某种可能性。
可以想到的是,但凡是他说话时有半分迟疑,让师尊察觉到了他只是猜测而已。
以师尊的性格,一定会选择用她的办法解决。
杀尽所有人,或在战斗中死去,或在杀死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后自裁。
绝对,不可以!
“师尊,我还有办法的……”陆沉昭微微点头,脸色沉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姜白衣表情微微一滞,目光突然凌厉扫过来:“真的吗?”
她不信。
陆沉昭心跳愈发的快,压制着心里的慌张重重点了点头,“真的。”
“师尊,你听我说。”
“我的意思是,有很大的可能……”陆沉昭沉声叙述着,“靖远侯从京师争取到的所谓五州戍卫军,其实……”
“和那些刺客,是同一批人。”
陆沉昭的话炸响在姜白衣耳边,她微微张着嘴巴,眼中情绪交替。
了然、怀疑、思索……
“你的意思是,所谓皇城禁卫连夜南下玄旎,在临渊城外截杀拂雨仙子的事情…其实,是靖远侯和万灵宗的谋划吗?”
姜白衣压着声音说道,“为了百无禁忌的行事权力,万灵宗选择牺牲一位不世出的天才?”
其实。
这种可能性,完全成立的。
一位还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即便天资再好,也是某种交易的筹码。
筹码,都可以用足够的价值来交换。
五州持械合法,以大楚皇帝的诏令为根基,拥有军队的建制,可以光明正大的入世发展,甚至可以干涉五州官府的内务。
这种巨大的诱惑,万灵宗会考虑,而且大概率会同意的!
“可,为什么呢?”
姜白衣心中仍有疑虑,“元浮帝,又不傻……”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里的光也愈发亮了起来:“对啊!”
“元浮帝,不傻的!”
“这是一个阳谋,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姜白衣贴近一步,终于豁然开朗:“靖远侯,从进京听诏开始,便预知到了自己的下场,这场利益的交换与谋划,便已经开始了!”
“牺牲品,是拂雨仙子。”
“既得利益者,是死局加身的靖远侯,以及损失了一位天才弟子的万灵宗。”
“他们……把元浮帝当作跳板,从而寻求摆脱掣肘。”
“而元浮帝也只能接受!”
“第一,他绝对不能承受靖远侯麾下的三十多万大军联合万灵宗直指京畿。”
“第二,靖远侯所有的谋划,都是在所谓皇权的规则下进行的…也就是说,他在告诉元浮帝,也是在把万灵宗和自己的把柄送给元浮帝……自己,绝无叛乱之心!”
“靖远侯之把柄,便是身执爵位,却与武道宗门相交甚密…五州戍卫军是特权,亦是利剑。”
“万灵宗的把柄便更简单了……”
“便是,靖远侯。”
所以,这样看来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元浮帝虽然不爽,但他也可以手握着靖远侯的把柄连带着万灵宗的屁股垫子,在皇城里睡得高枕无忧。
一种诡异的平衡,一策让三方都获得某方面满足的计谋。
而唯一需要牺牲的,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天才"——拂雨仙子!
“嗯,”陆沉昭微微点头应道:“我便是这么想的,师尊……即便元浮帝不承认禁卫与他有关,也没用。”
“万灵宗的损失,一定要有人为此负责。”
“靖远侯和万灵宗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若不承认,便是把他们往造反的路上逼。”
“所以,他只能默认,并且按照靖远侯在皇权规则下的提议,接受一个对于三方都好的结果。”
“所以说……”
陆沉昭露齿而笑,直直看着姜白衣。
姜白衣愣了下,而后展颜而笑:“活着,时间结束,便赢了。”
“我会保护你,师尊。”
陆沉昭往前走了两步,把姜白衣护在了身后:“在这秘境里,修行过横练武学才是真理。”
他的意思是:你现在很弱哦~
姜白衣听出来了,但是并未反驳他,只是笑吟吟地答道:“好。”
心情很好。
终于,找到了一个都可以活下去的办法,不是吗?
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和小幼稚嘛…暂时就任他去吧。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
开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摇光仙子~”
对面,江稚鱼和颜懿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一个满脸微笑,一个脸色阴沉。
江稚鱼走路时扭的让人挪不开眼睛,那双敛藏秋水的美眸闪过一丝狡黠。
“你们也是吧,”江稚鱼笑道,“跟我们一样……倒霉的很哟,没分到同一个阵营。”
姜白衣没说话,面无表情。
陆沉昭亦是警惕着,直到江稚鱼靠近到十步之内:“停下。”
所幸,江稚鱼真的乖乖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手来轻轻摇了摇,“别误会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二位应该也猜得出来,所以我就来了。”
“所谓的皇城禁卫,其实就是靖远侯和万灵宗的人,不是吗?”
“所以我们是同个阵营的。”
“看着呗,”江稚鱼笑呵呵的转过头,看向已经开始躁动的人群——他们其中有人要动手了。
妩媚的女人转过头来,笑得温柔而放肆。
“狗咬狗的戏份,还能减少一些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