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宋玉乔的书房,她一直是低下头颅,有些失神。
待到她觉得这样不大好,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的师尊宋玉乔也在盯着某处发着呆。
仔细看去,自己师尊那好看的眸子里竟是带着些血丝,眼睛有些——肿?
像是哭过似的?
为何?
师尊竟然会哭?
什么事情能让师尊哭泣呢?
沈楚柔一瞬间好奇心占据了心间,但她可没办法像是师尊问自己那般询问对方,那样未免有些僭越。
师尊能苦恼致哭泣的事情,自己哪里有能耐和资格去处理呢?
眼下,自己也很烦呢。
为什么梁长卿会是那种人?
那种完完全全就是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和之前他显露出来的人格完全不同。
看走了眼。
自己还真的以为他当初就是表露出来的那样,是个可靠的师弟。
自己对他那般好,结果他却这么对待自己?
可仔细想想他说的那番话,某种意义上也是正确的吧?
自己是个戏子?
一直在表演着可靠?
可这是歪理,自己只是在努力变得可靠,难道这也有错吗?
自己就是享受着被别人需要的感觉,自己就是想变得有用。
自己哪里有过想要别人的报酬,别人的好处呢?
难道这种也是一种错误,一种虚荣心?
难道就像是梁长卿他那样我行我素,完全不被别人考虑之人才是最正确的过活法子?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凭什么对方看不惯自己就要评头论足。
为什么他装到一半就不装了?
自己只不过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他就突然急了。
可,可就只是几句牢骚啊。
想到这里,沈楚柔又不得不把苦果吞进肚子里。
似乎,自己也对他冷漠过,不想理他。
但自己真的是有原因的,之后自己还怕他受危险,特地去森林里救他,到头来——
事情的结果来看,自己的行动是多余的,从今天的那番话听来,自己那份心也是多余的。
算了,在这里深究谁对谁错也没什么意义。
他有错,自己也有错,难道非得要列一个清单,看看谁的不对更多、谁的错误更大,比较一下谁才是更差劲才好吗?
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
若是师尊问起来,自己就帮他打个掩护吧?
毕竟自己承诺过。
沈楚柔暗暗想到,自己既然当初许诺过他,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要办到。
但接下来沈楚柔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己师尊突然询问关于医馆的事情,她静静地站在宋玉乔的侧面,看着对方发呆的侧脸。
师尊,到底在想什么呢?
“叩叩叩——”
门被叩响,中间停留几秒再次被叩响。
“师——”
“吱——”
沈楚柔刚要喊一声仍然发呆的宋玉乔,只听得门被人推开,来者是拿着菜篮子的侍女师妹。
“我最近刚警告过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来我书房。”
宋玉乔看着小师妹冷冷地说。
“呃,我......外头天冷,我怕饭菜凉了。”
小师妹委屈不已,提了提菜篮子。
“最后一次,把篮子放一边,走吧。”
宋玉乔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小师妹见宋玉乔遮住眼睛,一脸尴尬地看着沈楚柔,放下菜篮子以后她用口型对沈楚柔问道:
“哭啦?”
表情十分夸张,她像是也很惊奇宋玉乔会哭。
沈楚柔看了一眼宋玉乔,没说话。
小师妹这才注意到沈楚柔的眼眶也是很红,不由得有些纳闷,但没有多做哪怕半点停留,连忙走了出去。
“这丫头笨笨的,没心眼儿,总是记不住呢,师尊说了好多次不让她在您不在的时候进来吧?”
沈楚柔引出个话题想看看自己师尊的反应,走过去拿起菜篮子便要往桌上放。
“我不饿。”
宋玉乔拿开手,看了眼菜篮子,把视线往上一抬时,美眸一眯。
“你哭过?”
“师尊也哭过?”
“......”
宋玉乔再次遮住眼睛,淡淡说道:“想家了。”
“家?八荒剑门不就是师尊的家吗?”
沈楚柔对于宋玉乔的身世来了兴趣,心想正好转移一下自己苦于白天事情而伤心的注意力,她把菜篮子放到一边。
“傻丫头,八荒剑门只是宗门而已。”
宋玉乔叹息一声,开口道:
“我是宋家人,宋家族长的女儿,长武一年我六岁,到现在长武三十一年,我都没有回去过。”
长武一年时六岁——三十一年?
虽然知道自己师尊的大概年纪,但沈楚柔知晓对方真正年龄时不由得觉得惊讶。
竟然这么年轻就是灵尊境修士了?
好像就连师祖梁安何也不是这么年轻就晋升灵尊境了吧?
但,灵仙和灵尊的距离乃天地之隔,不过自己一定会看到师尊登仙的!
“那么久了吗?那想家就回去看——”
说到一半,沈楚柔止住了,她心想说不定自己师尊像是自己和父亲一样有矛盾才不回去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沈楚柔连忙补了句:“弟子多嘴了。”
“是多嘴了,不过不知者无罪。”
宋玉乔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不知,我家在我六岁那年遭了歹人灭族,只剩下我一个,那年你的师祖将我捡来到八荒剑门。”
“什——灭、灭族?”
沈楚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不敢再谈论这件事情了。
但宋玉乔并不准备闭嘴,她张望下书房,继续道:“很久以前,你师祖就是坐在这里的。”
她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又用鼻子指了指前方的地面,道:“而我和你的师叔,平时该是跪在那里。
你师祖会品着我泡的茶,数落起我和你师叔的不是,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抨击我和你师叔天赋劣等,尽管那时候我和你师叔已经是东域有名的小修士了。”
“唔——”
沈楚柔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有些奇怪道:“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而我之所以没让你跪过,是因为不想让你像我一样,跪着,真的很痛苦......”
宋玉乔看着沈楚柔不禁失笑,但笑容里能看到一点点——羡慕?
沈楚柔这时候也明白,为什么当初对方没有刁难起梁长卿。
“弟子僭越,但还是无比好奇,为何同甘共苦的琼音师叔会和师尊——”
“因为,你师祖的事情——”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