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柔想不出因为师祖什么事情,能导致师尊和师叔决裂。
难道师叔不是同师尊一起与李如枭毒杀的师祖吗?
又怎么会因为师祖的事情?
“这些事情你不必知晓。”
宋玉乔淡淡地说了句,沈楚柔把头点点。
“是弟子僭越了。”
“那楚柔你,为何哭泣?”
宋玉乔看着沈楚柔,对方的眼眶红着,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立刻,宋玉乔在脑袋里想起了梁长卿这个名字。
“弟子,不敢哄骗师尊。是因为和梁长卿吵架了。”
沈楚柔说话时把头低了低。
“吵架?因为何事?”
宋玉乔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赐座,沈楚柔走过去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在了对方面前。
“也没有因为什么,可能就是同他理念不合吧?”
“理念不合?我记得你挺中意他的。”
宋玉乔不免有些好奇,最开始自己的这个徒儿不还是总挂念对方吗?
“人心隔肚皮啊师尊,最开始是弟子看错了人,不过弟子也只是欣赏他而已,没什么中意不中意的。”
沈楚柔笑笑,其间全是苦涩。
“梁长卿这孩子身世有些复杂,虽然油嘴滑舌,但本性我看得出,不算坏。
也就是出于少年的桀骜,虚荣,他显得有些傲气。
可他大限也就在那里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你和他之间往后不会有太多交集,你是沈家之女,宋玉乔之徒,八荒剑门的天才修士,你的未来一片坦途,而他,只能寄宿在你记忆中的黑暗一角,或许以后你再也想不起来。
这是天鸟和野鸠之间的差距,等到你展翅高飞的那天,你就会觉得他算不得什么。”
宋玉乔的手摸在沈楚柔的头上,像是母亲对待女儿那般温柔。
私下里宋玉乔对待沈楚柔总是这般,这也是沈楚柔敬重对方的理由之一。
离开沈家以后,沈楚柔总能在宋玉乔这里找到母亲的感觉。
既严厉,又有似水的柔情。
而现在,沈楚柔知晓为什么宋玉乔会这么对待自己。
对方曾经没有感受到合格的师徒之情,在六岁时又惨遭灭门,对方对自己这么好,也是在抚慰童年的伤痛。
一时间,沈楚柔抬起眼对上了宋玉乔的眸子,其间的情分真挚如金,不禁让沈楚柔心头一暖。
“师尊说梁长卿身世复杂,弟子有些好奇。”
“他啊......”
宋玉乔将在医馆梁长卿对她说的那些话复述给了沈楚柔,同时也加了句:“他修灵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吧?”
“活下去......”
沈楚柔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帘,沉默一会,她又问道:“师尊,是不是苟活都成问题之人,没资格谈理想?”
“苟活成了问题,哪还有余力去追逐理想?”
宋玉乔用这句话反问沈楚柔。
“嗯,弟子受教了......那,师尊,弟子还想再问,灭族宋家的歹人,是谁?”
“怎么,你想帮师尊报仇?”
宋玉乔打量着自己的弟子,眼里尽是笑意。
“或许此深仇弟子现在没能力,也可能师尊早就报过了,但,若是还有可能,弟子愿意!”
沈楚柔十分认真地回看自己的师尊,但后者却把身子一转,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没可能了,梁安何——你师祖早就死了。”
“啊?”
沈楚柔的美眸瞪得老大。
“是、是师祖,他、他——”
沈楚柔吓得语无伦次,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但同时也在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自己师尊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件事情呢?
但很显然,这儿的契机绝对是导致师尊哭的那件事情搞的。
想家?
不见得吧?
可不等沈楚柔继续好奇,宋玉乔继续发问。
“楚柔,你说,你师祖是对我好呢,还是对我坏呢?”
沈楚柔被问到,一时间不敢回答,直到宋玉乔说了句但说无妨,她才鼓起勇气。
“若,真是师祖对宋家......那对师尊好,不也是赎罪吗?再者,也没见师祖对师尊多好......”
“赎罪......对啊,赎罪。”
宋玉乔唉声叹气,身子往后靠了靠,望着屋顶。
“可为何......算了,你先回去吧。”
“喏。”
片刻以后,沈楚柔从书房出来,迎面看见院子里小师妹往书房这里来,对方端着一壶茶。
此时正是夜晚,灯笼悬在门两侧,小师妹呼吸时有白气喷吐,望着出来的沈楚柔,小师妹笑道:“出来啦,门主她如何了?”
“不必担心,无事。”
沈楚柔摇摇头,二人道别一句便擦身而过,待到小师妹敲门进去以后,沈楚柔突然站在门口回过头去。
嘶——
不对劲儿?
小师妹端着的茶壶怎么没有冒热气?
难不成是凉茶?
这冬天的晚上给师尊上凉茶,未免有些?
难不成小师妹在外面站了许久不敢进屋?
但自己和师尊怎么都没发觉?
“......多想了吧?”
沈楚柔没多想,怎么说小师妹伺候师尊的时间都比自己长,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随后沈楚柔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她在浴桶里泡了一桶热水,撒上花瓣和药材,进去以后她感受着热水的温暖,闭上了眼睛。
“别傻了,你不过是个装作自己可靠的蠢女人罢了,本少爷有求于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敢和本少爷在这里大言不惭,摆清你的位置。”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沈楚柔的脑袋里。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梁长卿能说出那么一番话。
“唔!”
沈楚柔把头没入水中,想要这句话同自己一样溺在水中消散,但直到窒息感来临时这句话又和她一样从水中钻出。
悲惨身世之人的人格都或多或少有些欠缺——
“可恶可恶可恶!这个梁长卿!烂人!”
沈楚柔平时极少骂人,她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骂人是什么时候,烂人二字一出口,她立刻捂住嘴巴,只觉得羞愧难当。
但,她猛然想起一句话。
诋毁别人是说服自己忘记。
就像是——师尊那般。
师尊没办法理清她与师祖的事情,但自己可以理清自己和梁长卿之间。
是因为对方前后反差太大,自己记得住对方的好,所以自己现在选择诋毁。
可真的是如此。
莫名的,感觉梁长卿那转变有些突兀?
而为何师尊没有询问自己,梁长卿去医馆的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