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似乎对乐馆轻车熟路的顾意领着白羽绕过一条在在最角落的羊肠小道,掀开几张帘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来到了后台位置。
彼时刚刚弹奏完南朝乐曲夜泊的秦淼淼正坐在雅座上,双手盘在胸前,眉目间带着几分嫌弃。
"无事不登三宝殿。"
“哪有的事,这不庆典么,正巧好久没见了,想过来看看姐姐你而已。”
顾意拢着袖子,呵呵一笑。
“哼,油嘴滑舌。”
秦淼淼将脸撇向一边,不过脸颊下闪过的一抹绯红却藏不住她心里的几分开心。
顾意很早之前就认识秦淼淼了,准确来说,秦淼淼是原主在新林城少有的朋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秦淼淼比顾意大一岁。
后来,顾意外出游学四方,而秦淼淼则留在了新林城,变成了奇乐堂的艺人。
两人的关系直到最近才被重新拾起。
顾意狼狈地跑了回来,欠了一屁股债。
而秦淼淼却成了奇乐堂远近闻名的歌姬。
已经是身份天差地别的二人,可相处起来却一如往昔。
“这位是?”
秦淼淼看向那个躲在顾意身后的银发少女,低声细语地问道。
“一个朋友,北境来的。”
“北境?”
像是被这个词语给刺激到了一样,秦淼淼连忙走到顾意身边,一把揪住少年的胳膊上下摆弄:
“你之前去的是北境?有没有受伤,你一个读书人跑那边去干什么?”
“我之前哪里去北境了呀。”
被当成牵线木偶的顾意甩了甩手,柔声道:
“是白羽自己从北境跑到书店里来得,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帮了帮她。”
得了答案的秦淼淼这才放下了少年的右臂,如释重负般拍了拍自己的酥胸:
“原来如此,你没受伤就好。”
白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黑纱之下的眼神不知是怎样的一种风情。
"啊,对了,我这次来找淼淼姐,有一定程度还是因为她哩!"
既然是秦淼淼主动提起,顾意也顺水推舟一般将白羽拉进了二人的讨论之中。
"淼淼姐你也知道的,北境没有什么乐器,白羽也从来都没见过这些雅致的东西……"
"所以你是想让我带她去试试乐器呗。"
秦淼淼不用顾意把话说完全了,就临时超车地说道:
"就说你无事献殷勤咯,还不承认。"
“帮朋友的,哪能叫无事献殷勤啊。”
秦淼淼无视了顾意的开脱,向着白羽微微一笑,紧着就走上前来温柔地问道:
“那白羽,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
大姐姐的自来熟让白羽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这是与顾意那高深莫测的强劲实力所带来的厚重所不同的情绪。
是犹如春日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的温煦。
嗯。
因此置身于奇乐堂的后台只觉得格格不入的白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先试试什么乐器呀?这里有很多都适合初学者,我也能手把手教你呢。"
"掌柜……掌柜的想让我试试古筝。"
想来这还是白羽第一次在人前称呼自己。
顾意从没想过她居然会直接叫自己掌柜的,没忍住笑意地噗嗤了一下。
"掌柜的?"
秦淼淼一想就知道是顾意这家伙弄出来的幺蛾子,回身就瞪了顾意一眼。
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咳咳,古筝啊,古筝好呀。"
秦淼淼牵着白羽的手一路兜兜转转来到置放许多乐器的藏阁,轻车熟路地寻见了那刚刚被带下来的典雅乐器。
"这就是我刚刚拿出去的那一台啦,音线什么的都已经调制好了,你来试试。"
当十六弦排列整齐的长丝置于昂贵木身出现在白羽面前,少女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竟还有比剑更为典雅的东西。
白羽向着古筝伸出手,可到了一半,却又扭头看向一旁的顾意。
小可怜的眼里闪烁着几分迟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碰上这般典雅的乐器。
"放心大胆地试一下,不会有事的。"
得到了顾意的鼓励,白羽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纤细玉手前靠,碰上了那清悦的银丝。
屈指轻弹。
一声犹如雨打水泊的清脆悠扬响起。
"看吧,我就说你能行……"
听着那绕梁却不觉刺耳的音韵,顾意刚要开口就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连忙一把拽住秦淼淼就绕到了一根大柱子的身后。
没等秦淼淼来得及发问,就见白羽起先只是稍稍屈指轻弹的古筝周身亮起银白色的光芒。
下一瞬,银丝夹杂着木屑炸得到处都是,飞溅的碎片夹杂着凌厉,在墙壁上屡屡留下显眼划痕。
刚刚还完整的古筝。
这一下就剩下了满地残骸。
躲过一劫的顾意和秦淼淼从柱子后绕了回来,看着杵在原地的白羽,少年小声吸了口寒气。
黑纱蒙眼的少女僵硬着转过身,望向二人,嘴角微微抽搐。
"发生什么事了!"
奇乐堂方面同样注意到了后场的异象,浓妆艳抹的老板娘更是立刻跑来查看。
"姐,没事,就我不小心给古筝摔了。"
这么狼狈的一幕可不能让老板娘看到,所以秦淼淼立刻迎了出去,同时朝着顾意对了个眼神,示意对方赶紧收拾残局。
"什么?你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就是天冷了,手一下子冻僵了使不上劲来,不好意思啊。"
"一台古筝罢了,算不了什么,你没受伤就好。"
听着门外的对话还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顾意长舒一口气,赶忙来到白羽身边。
"你没事吧?"
"掌柜的,我是不是,闯祸了?"
白羽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道。
一脸难色的顾意稍稍抿嘴:
"买一台古筝要的银子可不少……"
他向来不是什么喜欢占便宜的人,不可能说秦淼淼帮着他将这一次风波蒙混过关过去,就当作是无事发生了。
更何况整出这场东西的罪魁祸首还得算他顾意一份。
"乐器可不是剑,用剑时会将灵气传入剑身,但我们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乐器呀。"
看着像小猫一样不敢动弹的白羽,顾意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俯下身捡起满地碎片:
"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既然来了南朝,你就得学学该怎么藏锋了。"
没有像青崖宗练剑失败时被长老杖打的责罚。
没有像御剑失败时被长老当众辱骂的丢脸。
顾意只是悠悠叹息,就再无下文。
甚至帮着自己收拾残局。
眼前这个实力完全不输于任何长老的掌柜,却处处与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截然相反。
而且。
看着少年帮着自己收拾残局,白羽心里的愧疚来得要比在青崖宗的任何时候都要深刻。
为什么。
你要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
我没能一早遇到你。
为什么……
为什么……
啪嗒——
"嗯?漏水了?"
当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自己眼前。
顾意下意识地抬起头,他还以为是刚刚的破坏划穿了上层。
然而。
他所看见的,却是白羽那一行行渗过黑纱,淌过吹弹可破的肌肤的泪珠。
"啊咧?"
且在这时。
顾意忽然察觉到身后有核能打击飞速靠近。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