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十字路口,我之前都是直接转向左边——右边是工地的方向,真不想看到那边,一点点也不想,但这次,我向右转了过去。
出于一种奇怪的情绪,我没有去看上铺的那枚.50子弹,而是想亲眼证实。
萤火虫的车尾对着我,少女——或者称为车长小姐更贴切,正探出来半个身子趴在炮塔上,手里捏着打开的茶叶袋。
她背对着我,呆呆看着前面的公交车站,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绕到前面,尽量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嗨。”
“啊?你能看...啊不对,你是...哦哦。”她恍然大悟般拍拍额头,同时捏了一撮茶叶放进嘴里,就那样嚼了起来。我看着都牙酸,茶叶是这么用的?
在我提出疑问后,她摊摊手:“萤火虫没有煮茶器啊,要不你给我买一个好了!”闪亮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我觉得那个不便宜。”
“小气!!!”她夸张地喊道。
我们很熟么?要我给你买东西。我有些无语,不过看着她嗔怒的样子,没来由地很开心,果然,美好的事物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幸福,鲜花可以种在高档花盆,但也能在水泥缝中存在。我情不自禁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我很好笑么?”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果然你很美好。”我竟然轻易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呵呵。”有些嘲讽的表情也很美好
“你猜猜我在看什么?”她问道。
“街景?不过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看向对面,步行街已经立起了围挡——那正是我的工地,商铺漂亮的橱窗被挡的严严实实,而且尽管城管和我们工地仿佛有深仇大恨,一遍遍让我们搞卫生,但不可避免地,大街上还是有施工带来的浮尘。
“我在看人。”车长小姐揭晓了答案。
“人?”
她抬手示意:“你看,一个站牌下,就有各色各样的人,老的,少的,和善的,面目可憎的,我在看他们,同时我也在想他们。”
“想他们?”
“我在想,生命是多么脆弱,只要我手指按下去,这挺.50就能撕碎整个公交站。”
我的嗓子发干,她在想什么?这种想法,是这个外貌的她应该想的么?那挺机枪,一定是道具对吧?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的话...不,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转动机枪支架,把枪口对准站牌旁的人群,大拇指已经摸上了扳机。(PS:M2勃朗宁机枪的扳机更像是一个按钮,需要双手抓住支架,然后用大拇指推动扳机开火。)那边一个老奶奶正整理着她孙子的蓝色薄羽绒服,还有其他人,明明离我们只有十几米,甚至专注些就能听见我和车长小姐的交谈,但没有人朝这边瞥一眼,哪怕是看看这辆萤火虫也好。
“别!!!”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手臂伸到一半悬在空中——我好像也阻止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车长小姐松开扳机,开心地拍着巴掌:“怎么样,怎么样,还觉得我美好么?”
“依然美好。”
“啊,为什么?”
“因为我是颜狗。”
“无可救药了你呦。”车长小姐突然把枪口转向我,拉动枪栓,毫不犹豫按下了扳机。
‘咔咕’,枪机动了一下,停住了。
“诶...卡弹了...果然弹链没铺好,可以不要跑么?我这就重新装好。”
她又拉了一下枪栓,一枚子弹和一个黑色圆环掉了下来,在炮塔上叮咚作响(事后很久我才知道,这圆环是弹链上的结构),然后突然松开了手。
“这次算你走运。”她说道。
“呃?”
“你为什么不跑?”
“这只是个做的很逼真的模型,对吧?”
“真的是模型么?罗亭?你想想?”
我一直觉得书中‘她的眼睛仿佛在说XXX’很扯,但是那双灰褐色眼睛,其中透出的怜悯之意,让我身体有些发抖:“我没搞错吧?你是在可怜我?”
“嗳,你个可怜虫。”她说道,慢慢钻回炮塔,“该走了吧,这是你珍贵的假期。”
舱盖又一次在我眼前关上,我怅然若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
然后我去网吧打了一下午游戏,晚上刚吃过饭,就接到了继续值夜班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