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时太医厉声打断,单手竖起,崭新的耳环因大口喘气而微微摇晃,口干舌燥。

这种死缠烂打她没遇到过,

关键还是他并没有随便问问,每次都能书接上回,问得有理有据,有头有尾。

问病,他是认真的,想进步也是认真的。

“医学之道博大精深,而且着重于实践出真知,就算我把药方药理都给你说清楚,虞公子也不可能给殿下开药。我们不如着眼现在,你放我一马,我去熬药,这才是正经事。”时太医舔舔干巴巴的嘴唇。

她顶不住了,转身就要告辞。

平然眼急手快,一把拉住想逃离战场的时太医。

女人此时眼中已现生无可恋之色,淡漠的回头,眼眸低迷,盯着少年即将张开要说出话来的嘴,人直接麻了。

可该说不说,那唇形起伏如水波般的弧度,还蛮耐看。

“我有一些宝贝,你想看看吗?”平然被她那句“够了”吼得从执迷中醒悟过来,刚好赶上这位时太医要走,深感愧疚,决定给予学费。

不能什么都是不给,不然人家很难帮你办事。

这话是皇姐告诉他的。

“宝、宝贝?”时太医小脸一红,思绪飘散,感觉很不对劲。

平然不顾她脸上微妙的表情,拉着她直奔自己房间。

其实他的房间就在筠言房间隔壁,

只是隔得距离过于远了。

他带着时太医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拉上房门,时太医正自害怕,双手无比紧张地握住小拳头。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深宫险恶,土肥圆贵公子辣手摧花貌若天仙小宫女的事时常听说,

好在对方年纪尚轻,那还没发育起来的小身板给了她不小的安全感。

她适当地把握着距离,还悄悄把门栓放下来一段,以便意外出现能及时离开。

很快,这份顾虑便消失了。

少年从内间不知哪个地方拿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一打开,各类巴掌大的首饰散发着诱人的金光。

自盒子打开,啪的一声,很快啊,时太医便沦陷了。

什么安全距离,保持警惕,全是子虚乌有。

虞公子为人良善,从不欺凌弱小,还替厨娘出头,在宫中是有口皆碑的,而且身形颇有戏台大角的年轻时的身段,跟外面那些土肥圆顽劣好不一样,

坏人?不能够。

时太医眼里有光,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到虞公子面前,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应允后,小手颤颤巍巍地摸向木盒。

谁能想到,平平无奇的盒子里面能装得下这么大的镶珠蝴蝶簪、七彩流苏、还有巴掌大的青玉石……

“这装珠宝的盒子,好漂亮啊~”时太医目露金光,发出由衷的称赞。

啪~

盒子关上,

金光消失,

好奇怪哦,它竟然又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

“时太医……”

“尽管问。”时太医摆正刚才要死不活的态度,说话的声音刚正有力,“小女子定当知无不言。”

无需多言,面对如此好学又孜孜不倦的晚辈,她理应高兴才是。

熬药什么不急的,殿下一路车马劳顿,等吃完厨房做的饭休息休息,赶在晚上睡觉之前把药喝上就行了。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平然把盒子好好抱在怀里,微笑发问,“给皇姐喝的药苦不苦?”

“苦,不过没关系,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弄甜一点,虞公子有些真心让人着实让人动容,不过你也知道良药苦口,所以这技术方面可能需要一些……”

“不!”平然断然拒绝,对方显然是曲解了他的意思,“越苦越好,良药不苦口,那还叫良药吗?”

时太医:“……”

平然觉得功过相抵太便宜皇姐了,

而且她罪行已昭,决不能轻易饶过。

如果不能一码归一码,那就一块搅和了。

他一定要亲自动手劈柴,拉风箱看药罐,为皇姐熬出世界上最苦的药。

“这不太对吧?”时太医才刚刚为姐弟同心连根的真情感动不已,险些当着木盒子的面从嘴角潸然泪下,突然就被他的话撞了一下。

“对的,就是这样,药方里再加点狠料,让她吃得更苦,好得快。”平然替她坚定了决心。

“???这不好吧。”时太医面露难色,“药本来就是苦的,再加点好药材确实能把药性全激出来,药性会好那么一点,可如果太苦的话,人是喝不下……”

“完全没问题!我会做的!”本来还承载些许医德打算好言相劝的时太医紧急改口。

无他,

那个平平无奇的盒子又打开了。

“很好。”平然开口面向时太医的盒子转向自己,从里面挑挑捡捡,最后在时主医期待不已的目光中,送出了一只……平平无奇的雕花金镯。

怎么肥似啊小老弟?

就这?

时太医多少有些失望,把镯子接了过来,诚恳道谢。

其实金镯子的份量也不差,

关键是其它首饰在做工和造型方面都过于出尘,把这只金镯子的光芒给压下去了。

如果可以,她更想要那只七彩流苏。

不过人不能太贪心,

她只不过是帮着改进改进药方就拿到了只金镯子,已经算是顶好的待遇了。

“药抓好把煎法说一下就好了。”

“好的,这就去办。”

“记得别跟皇姐说,我怕她知晓此事过于激动,感激涕零之下伤势加重。”

“绝对守口如瓶!”

“还有你戴的那两只耳环好像有点……”

“这个啊?是殿下从那只装了‘石头’的包袱里赏我的。”

“她怎么能这样?那可是我的家底!”

“是吗?那殿下可真是……”时太医汗流浃背。

这带着期待的眼神是怎么个事?

还要自己还回去吗?

现在权贵王公都抠抠搜搜到这地步了吗?

“要不……”

“好的谢谢。”

实在遭不住平然热烈目光的时太医含恨摘下耳环,送到对方手中,平然接住之后还硬扯了两下才完全拿到手,如同屯粮食的仓鼠般把精致小耳环放回盒中。

诚然,从小到大不愁吃穿,衣食住行都被皇姐一手包办,甚至逢年过节去皇姐外婆自己奶奶的家还能被打赏零花。

但平然是干过采办的,不似普通的公子哥,只知五谷,而不知五谷一斤多少贯钱。

而出于职业习惯,还养成了能省则省的原则,坚持贯行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硬道理。

就存着嘛,这东西就像技一样,多了也不压身。

“还有一件事。”平然叫住想要走的时太医,摸摸小盒子,对这只早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小木盒投去悲怜目光。

“能教我用药吗?”平然和她对视,语气平淡而坚定。

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本着一劳永逸的想法,平然觉得以后类似的事极有可能再发生,到时候总不能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吧?

不如直接学上一手,再有这种事,提前吃上解药,给皇姐一点小小的震撼。

或许目光还可以放大些,

野心还是要有的,

来个先发制人,先一步把她捂晕,等她睡死之后绑住手脚,

然后换自己离开,替姐从军。

理解,成为,超越,一步到位。

不过想想就好,她是众人眼里的殿下,不像自己无官一身轻,不见了会有人来找她,估摸着她醒之后自己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学了总归有好处,

再怎么着也能当军医混到军队里去,

而且既然有能迷晕人的药水,是不是也有药粉?

如果有,是不是可以和箭结合一下?

说不定能捣鼓些厉害的。

用娘亲手札里的话来说就是:多点技能树,研究缝合怪。

“这可不行。”时太医毫不犹豫拒绝。

一只金镯子就想换她时家百年医术绝学?

搁这儿开玩笑呢?

平然再次打开木盒,琳琅满目的各种金色传说再现世间:“我让你从盒子里随机挑一件。”

“不行!”时太医绝不答应,随后加码,“三件!没商量,不能再少了!”

“好吧,三件就三件。”平然紧闭双眼,简直不敢想她会挑走哪几件宝贝,若不是刚才把耳环要回来了,恐怕小心脏得痛到滴血。

“我是有前提的,先说好,我收钱办事,你学医不能半途而废,如果悔约……”

“那就再让你挑三件。”

“善,大善!孺子可教!”

无需多想,甚至没办法做考虑,因为怕对方反悔,时太医把七彩流苏和镶珠蝴蝶簪快速收入怀中,青玉耳环亦失而复得。

学医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要想成为优秀如她这般的医者,得有决心,得有背景,不然找不着一个好师傅。

时太医微微一笑,满足中带着一丝险恶,

说白了,她根本不相信小孩子凭这一时冲动,能学出什么名堂。

学医先背书,

几本厚医书叠起来比他命还长,一时见知识起义的热血,根本无法使他在这场残忍的入门课中存活下来。

无需担心,他会哭着求自己不要教他,到时再拿剩下的三件。

时太医欣然离屋,显然再一次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