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岭石山地界内,就建有专门用于惩戒妖奴的刑房与暗室。
将拖在身后的锦鲤妖丢进刑房,大门一关,屋内只剩下一扇天窗落进的光华,反而更让房间显得阴森晦暗。
韶晴川眼中盛着抑制不住的怒火,扬起手中长鞭“啪”的一声隔空抽打。
“根据宗规,妖奴意图伤害凡人,处十鞭刑。若意图谋害修士,则处五十鞭刑!”韶晴川咬牙切齿道,“你这锦鲤妖,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殷秦也好,锦鲤妖也好,只要是觊觎唐师姐的,她都想狠狠教训一番!
身上被白绫缠了个结实的鹿葵,嘴巴也被捂得紧实。就着屋内那点的亮光,她扫了眼墙上挂着的各种刑拘,上挑的小鹿眼中看不到半点的恐惧与惊慌。
甚至还颇为挑衅地朝韶晴川挑了挑眉。
被她的态度激怒,韶晴川登时火气上涌,伸手解开了覆在鹿葵嘴前的白绫。
这煅雪绫可是唐师姐珍贵的灵器,用在这锦鲤妖身上真是浪费了!
嘴巴得以解放,鹿葵挽唇笑起:
“晴川妹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哦,对了,你在气那云中泽的殷秦对唐玲嫣纠缠不休,可自己却没有立场阻止,只能偷偷跟着干瞪眼……”
“你……!”
韶晴川扬鞭抽下,“啪”的一声,贴着鹿葵的肩膀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
从地上弹起的细小碎石划过鹿葵的脸颊,她依旧是噙笑看着韶晴川。
“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错?”
韶晴川身子止不住地颤起。
她不愿承认自己竟然被一只妖奴丝毫不差地看穿,心底的羞意变成了脸上的火红。
“云中泽的殷秦,仗着有恩于唐师姐,每次过来都追着师姐不放,真是个烂人!”
韶晴川对殷秦恨得牙痒痒,还找了珍宝阁的人去查过他,才知道这人私生活乱得要死,经常出入各种风月场所。
可架不住唐母余锦对他表现得颇为欣赏!
她气自己可以跟踪可以偷看,却没有立场去阻挠他们相处。
还不如这锦鲤妖胡搅蛮缠一番,能给殷秦那假正经一点颜色瞧瞧!
鹿葵薄绿的眼瞳转了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确实是个烂人。”
“殷秦不是个好东西,”韶晴川手举长鞭指着鹿葵鼻子骂道,“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都在勾引唐师姐!”
“我确实是在勾引唐玲嫣,”鹿葵答得干脆,笑道,“晴川妹妹,你也可以去勾引呀。”
韶晴川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妖,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人有教养,岂像你们这些妖,毫无礼义廉耻,才做的出这种事!”
“教养、廉耻……”鹿葵笑得肩膀抽动。
人的廉耻,不都是戴在脸上展示给别人看的面皮么?
倒还不如妖来得坦荡。
“可我勾引得很开心呀,”鹿葵笑得更艳了,一股形容不来的风情从她身上散出,“说起来,唐玲嫣昨晚还摸了我呢,冰冰凉凉地,可真解渴,可惜没有进来……”
“啪——”
抽打声响起,长鞭划在鹿葵的脸,在原本粉嫩的脸颊上划下一道拇指宽的刺目红痕。
韶晴川终于忍耐不住,落下了她的第一记鞭打。
巨大的外力将鹿葵的脸打偏,栗发散开,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此刻的她,就像是朵已被风雨摧折的残花,无声地等待花瓣坠落,零落成泥。
韶晴川手持戒鞭,眼中也既有震惊,又有迷茫。
“我……”
她眼角泛着红,终究没能打下第二鞭。
鹿葵愣住了片刻,等到脸上的红痕变成了淤紫,才慢慢地扶正了脖子。
“什么嘛,这种程度的惩罚可真是无趣……”
恍惚间,思绪飘远,好似有道虚影从后贴身纠缠而上,密实的拥抱并不温暖,却几乎让人窒。
那道虚影啄咬着自己耳垂,细语缱绻,无尽暧昧。
看似帐香春暖。
如果展开的手脚没有被捆在狼毛毯旁的木桩上。
如果身上没有那些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伤痕。
如果她的手没放在自己的胸腔内,捧着那颗行将枯萎的心脏。
——记住了,惩罚前的自省是侥幸,惩罚后的自省才是教训。
——乌乐,别怕,你以后感受到痛苦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乌乐,你逃不掉的……
——乌乐,要乖。
心跳骤然加速,鹿葵轻哼了声。
锦鲤妖脸上的乌紫鞭痕飞速褪去,在韶晴川惊愕的目光中消散不见。
“你的脸……”韶晴川皱着眉,似乎觉察到了锦鲤妖身体的特异。
鹿葵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她摇晃着坐直了身子,眼中不见任何怒火,却噙着薄薄的水雾,我见犹怜。
随着体温的升高,无形的媚香从锦鲤妖的身上浸出。
痛?
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怕疼的小九,韶晴川的鞭打,根本算不上惩罚。
但也不意味着,她就能享受这样的过程。
毕竟疼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愉悦呢?
“韶晴川,你不愿去勾引唐玲嫣,不是因为你不敢,而是你害怕——”
薄绿的眼瞳周围泛起隐约的红光。
“你怕不管你怎么做,唐玲嫣都不会垂青于你,你怕迈出了那一步,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什么都失去。毕竟,‘圣人无情’。”
人有心,就有魔,就有魔障。
跨不过魔障的修士,到底逃不过个魔堕的下场。
算上王兆平,她已经拉了五百一十五个人修堕魔,再加一个,也没有多大区别。
“你给我闭嘴!”
韶晴川几乎要陷入鹿葵的眼眸中,又被她刺骨的讥讽戳穿脊梁,将她心底最不堪的想法暴露无遗。
她举起手中戒鞭,几欲控制不住地抽打下去。心中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去报复、去破坏,决不允许任何人看透她的卑劣。
妖奴犯了错,她作为管事去管教哪里又错了?
合情合理!
鹿葵嫣然一笑:
“既然前路无望,不如……看看我?把你想对唐玲嫣做的,都在我身上做一道,不好么?”
“你!!!”
韶晴川目眦欲裂。
可想到不久前在鹿葵脸上的那道赤红鞭痕,手中的长鞭却始终落不下去。
阴冷中带着淡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中,她不得不与自己僵持着。
再明艳的红衣,站在黑暗之中也只剩下黑。
韶晴川恍然思考。
这样的话,和那时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戒鞭从手中脱落,摔在地上。
“哦?”
鹿葵惊讶地眨了眨眼,好奇于韶晴川尚有理智,看来这位珍宝阁的二小姐还有些本事。
那么,不如再添一把火?
鹿葵舔了下自己漂亮的小虎牙,刚想开口,突然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连着响了三下,唐玲嫣清丽的声音刺破黑暗,传进刑房。
“晴川,我来取煅雪绫。”
鹿葵张着嘴,眼中隐约的红光散去,心底有些吃味。
什么嘛,圣人还真是谁都要渡么?
亏本,还白挨了一鞭。
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