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真人来了。”
随着某名弟子的一声轻呼,众人将目光望向御空而来的白衣女子,紫苑真人一身素白道袍不染纤尘,她望见坐在山崖边望着晚霞的洛月观,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竟然也会来这里看这些小辈?”紫苑的声音稍稍透出几分诧异。
“想来向你讨壶酒喝。”洛月观眼瞳里倒印出落日的光影。
她与紫苑自然是熟识的,两人曾是同门师姐妹,一路走来自然关系算不上坏,紫苑听见她这句话,却只是笑,“我可已经答应将四壶酒送出去了,留下一壶自饮,你若是想尝尝,我可以分你半杯。”
“半杯够谁喝的?”洛月观嗔怪的看她一眼,“瞧着吧,一会儿你那几壶酒还是都要到我庭院里去。”
“哦?”紫苑顺着洛月观的目光看去,一眼便望见了正在给洛卿雨画画的姜槐,她倒是隐约记得姜槐,也听闻了洛月观前些日子亲自去退婚的传闻,好奇问道,“不是退婚了?”
“算不得退婚,解释复杂,往后再告诉你。”洛月观轻声回答着,紫苑出于好奇,以灵觉看了一眼姜槐的画,顿时愣神了片刻,接着她忽然笑起来,“你瞧这画上的女子像不像你?”
洛月观也放眼望去,姜槐画的分明是洛卿雨,可洛卿雨本就是少女时候的她,望着画中的女子,洛月观一时间有些愣神,沉默许久,她也轻轻笑起来,“卿雨本就和我长得像。”
姜槐画的很快,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画布上的墨迹便已干透,先前便因为他的棋艺和琴声被吸引而来的弟子,将目光望向他的画,一时间众人皆又是一愣。
山顶的声音在刹那寂静后变得无比嘈杂,夸赞艳羡声不绝于耳。
那些画着晚霞,亦或是画着女子的弟子们也都凑来看画,片刻后便捶胸顿足,不再继续画下去了。有弟子已然开始起哄,既然琴棋画三关,已无弟子能再挑战他分毫,那这最后一关呢?
清玄宗也有自己的诗仙,只是因为昨夜狂醉未曾赶来,一众弟子止不住惋惜,都有人去请那位小诗仙了,若是他在的话,断然不能让姜槐出这般风头。
洛卿雨自然也被一众目光簇拥着,她匆匆来到姜槐身边,身子依偎到姜槐怀里,姜槐把她轻轻搂着,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雪白小脸,伸出手在她的脸颊轻轻一戳,“小脸好红。”
“羞人。”洛卿雨的脸颊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姜槐望着画笔上残余的些许墨迹,沉吟片刻,在那张画的留白处轻轻提了一段诗。
紫苑与洛月观的眸子都停留在姜槐的画笔上,她们也难免好奇姜槐会写出段什么样的字句来,姜槐刚写出两个字,紫苑却已然轻声赞叹,“好字。”
“好字?”
“你瞧不出来?”紫苑转头笑道。
“少卖关子。”洛月观不满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过去的修行之路可从来都不像楚纤凝与紫苑那般轻松,哪有给她附庸风雅的时间。她对琴棋书画的了解,还是她成为宗主以后,终于放下内心的重担,感觉到了几分安全,才渐渐开始体会,可终究也觉得虚无缥缈,从中感受不到什么妙处。
“他的字圆融如意,其中蕴含剑势道韵,单单从字的机锋里,便可知他修的是有情剑,却又不拘泥于情,洒脱飘逸,即便是在东域,也找不出几个能写出这般字的人来。”
洛月观有些莫名的欣喜,她也说不清楚缘由,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姜槐往后会是她的贤婿,她也一并跟着沾了什么光似的。
姜槐写的很快,四句诗很快便写完了,只是因为洛卿雨凑近看的关系,视线被遮挡,紫苑看不清他写了什么,便站起身试图凑近些,人群里忽然又传来一阵呼声,原来是那位清玄宗小诗仙来了。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清玄宗小诗仙一身酒气,似是大醉未醒,便被人请来参加这场集会,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促拢着的姜槐与洛卿雨,他挤开人群,来到姜槐那幅画前,望着画中的洛卿雨,片刻愣神后,他便将眸光落到了右下角的那行诗上。
小诗仙原本还醉意熏熏的眸子忽然就怔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嘴唇微动,身体渐渐开始颤栗起来,望着那段诗凝眸许久,最终缓缓将目光挪到姜槐身上,“这首诗……是你所做?”
“算是吧。”
姜槐稍稍有点心虚。
抄来的,肯定算不得是他自己的,可若说不是他的,他也没法解释这诗的由来,小诗仙的眸子由震惊到狂喜,最终又落入深深的懊恼,开始捶胸顿足。
“我为何就写不出这般诗句?”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酒壶凑到唇边,猛猛灌下一大口以后,一下子栽倒在地,被一边的弟子扶住,这时一众弟子才看清那画上的四排小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紫苑此刻才终于看清了那画上字句,她的嘴唇微动,轻声呢喃,很快眸子便沉醉在诗的意境里,洛月观并不太懂这些,只是默默望着那画上的女子,望着那四行小字,眼眸渐渐变得有些恍惚。
片刻后她轻笑了起来。
她这辈子做了很多很多错事,还好,她总算是做对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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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仙子从人群中来,将四壶忘忧酒交到了姜槐手上。
一众弟子都已对姜槐心服口服,这四壶忘忧酒今日非他莫属,姜槐看着手中的忘忧酒,拿出其中一壶来,希望能分给这山头的弟子们都品尝一番,紫苑真人并无意见,既然是赠予他的,那他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事情。
虽说这酒壶看似小巧,里面却大有乾坤,这山顶上的弟子们也都能分上一小杯,一众弟子顿时喜笑颜开,纷纷朝着姜槐举杯而来,姜槐倒也算来者不拒,把洛卿雨轻轻搂在怀里,洛卿雨乖巧的像是小猫,看着好多人来灌姜槐的酒,感受着姜槐靠在她身上的滚烫身子,她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红霞。
一直到圆月高悬,这场集会才终于结束,姜槐稍稍揉揉眼睛,清醒几分,牵起洛卿雨的小手回到庭院,洛月观就跟在两人身边,紫裙翩跹,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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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迷迷糊糊靠在长椅上,而洛月观此刻正在教洛卿雨跳舞。
先前那壶忘忧酒,洛月观自然也分到一些,微微熏醉的洛宗主此刻更显妩媚妖娆,一身紫裙端庄典雅,舞姿却是那般柔媚勾人,裙摆下的玉足微微踮起,抬腿时小腿露出的那一截白腻,让靠在椅子上的姜槐渐渐看花了眼。
洛卿雨的脑袋晕晕乎乎,学了一小会儿便没了力气,倚在姜槐身边睡着了,而洛月观似乎心情很好,舞裙宛若蝶翼般震颤不停。
“你给卿雨写的诗,他们都说很好。”
“随便写写嘛。”
抄来的毕竟是抄来的,姜槐不太好意思自夸。
“如果我也想要呢?”洛月观凝视他的眼眸,姜槐愣神片刻,随即下一秒就摇头,“没有!”
赫赫,昨晚故意把亵衣放到我房间里,早上再装模作样的来检查一遍,就是想拿我当乐子吧?
姜小槐可记仇了。
“写不得?”
“写不得。”
“为何写不得?”
“没灵感。”
“那要如何才有?”
“洛宗主再跳支好看的?”
也不知是否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姜槐一时间恶向胆边生,说出去的话语多少有些轻佻的意味,洛月观掩嘴而笑,“你想看什么?”
“我其实只是个俗人,欣赏不来太高雅的东西,偶尔下山会去风月楼里听听曲,那里的女子舞大多跳的妖娆柔媚,不知洛宗主是否擅长?”
“我若是会呢?”
“那我便有灵感了。”
“德行。”洛月观冷笑一声,抬眸轻蔑扫他一眼。
姜槐有些窘迫,还未开口,洛月观却已转身走回房里。等她再从房间里走出,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红色舞裙,火红的长裙让她宛若带露的玫瑰,裙边的红与她锁骨的白形成鲜明对比,流萤石的光线聚拢,她像在这束光里肆意生长,燃烧的热烈滚烫。
洛月观的身子坐落在地,雪臀贴在青瓷地面,面朝着姜槐,缓缓将修长双腿抬起,裙摆自然落下,那双勾人的修长雪腿仿佛来索命一般,姜槐看的脑袋晕晕乎乎,见她雪腻小腿如银鱼般在半空中妖娆摆动,忽又宛若狐狸般爬起,雪腻腰肢与娇臀拧成夸张弧线,眼眸无需故作媚态,便已然千娇百媚集于一身。
她就在这庭院月光下,跳着这支她曾经无比厌憎的舞,望着姜槐那迷迷瞪瞪的眸子,她心底忽然有些说不清释怀,于是她的腰肢扭动的愈发轻盈,眼波停留在他的眼眸,只想看见他的眸光再亮些。
洛月观越跳越近,直到来到姜槐身边,收拢一身红裙,坐在了他的腿上,她回眸,凑近姜槐的眼睛,伸出手轻轻将他的下巴勾起,“如此……你满意吗?小家伙。”
“洛宗主真,真会啊?”姜槐磕磕巴巴的回答。
“我娘曾是东域山下墨雪城风月楼第一花魁,却因相信了狗男人许诺,生下了我后被人始乱终弃,从此便再对男人无任何真心,对我也恨之入骨。但好在她还算最后有点良心,在我十岁那年,一千两银子将我卖给了清玄宗,清玄宗觉得捡了大便宜,她也觉得捡了大便宜。”
“我从小便在庭院里看她练习跳这些取悦男人的舞,她总是跳着跳着哭出声来,接着便将我搂到怀里,咬我的肩膀扯我的头发,向我恶毒的诅咒我那该死的爹暴尸荒野。”
洛月观的声音冷冰而淡然,仿佛那段虚无缥缈的回忆早已远去,姜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她碧蓝色的眼瞳,忽然觉得面前的洛月观仿佛琉璃般一触即碎。
他忽然轻声说,“梦笑开娇靥,眠鬟压落花。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洛月观的脸颊愈发凑近,声音轻盈,“这是为我所做?”
“嗯,忽然想到的。”
后半句诗姜槐没敢念,因为算占她便宜。
当她望向姜槐的眼眸,姜槐的眸光变得好复杂,可洛月观总觉得似乎从他的眸中窥见了一丝怜悯。
“你们这些附庸风雅的家伙没几个好东西!”
洛月观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恼怒,刹那间她忽然凑近,伸出手指紧紧攥住姜槐肩膀,粉嫩红唇就这么在姜槐的嘴唇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