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尔公馆的卧室。
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索伦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是璀璨的天鹅湖，之后就躺在艾唯的腿上睡着了。
耳畔响起幽幽的呼吸声，索伦心有所感似地别过头去。
艾唯枕着另一块枕头，呼吸平稳均匀，睡着的无暇小脸没有任何表情，宛如最温柔的油画。头缠绷带，白色的眼罩遮住了她的左眼，脸颊泛着瓷质的微光，美得让人心碎。
“她的眼怎么了？”
索伦迷迷糊糊地回忆。
好像艾唯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额头就在渗血，侧翻的马车车厢摔到头了吗？
房间里太安静了，落针可闻，挂钟的嘀嗒声显得与世隔绝。
索伦呆滞地扭过头去，看到床边的输液架，细长的管子一直连到他的手上。
陡然脑袋一痛，索伦眼前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想起他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车厢里还有两个大人，一男一女。
两人好像在说着什么，而自己呢？自己在哪儿？
他看到坐在车厢里的艾唯，小女孩苍白的脸颊染着血，左眼紧闭，白裙的血迹如樱花坠雪，低头不吭。
他就躺在艾唯的腿上，片刻的睁眼被垂眸的艾唯发现，像惊醒一只蝴蝶。
轻颤的声音传入索伦的耳畔，回响心底：“别怕，我带你回家。”
记起这些后，索伦后知后觉地重新看向艾唯。
确实安全回家了，那个会把孩子练成恶灵的皮耳斯·约克死了，她预言的未来已经全部成真。
我的圣女吗？
也许是察觉男孩醒了，艾唯的睫羽慢慢打开，静静地注视索伦。
“艾唯姐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索伦心头发凉，忍不住出声问询，搞不懂艾唯一直看他。
此时此刻，索伦的脸庞落在她的眼底，和手提红斧微笑的小男孩，有些难以重叠。
于是她为此困惑。
不过，索伦弟弟就是索伦弟弟，是她下的命令，让这男孩手染鲜血，经历了恶梦般的遭遇。
“姐姐在看救世主。”艾唯静静地说：“只有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为什么？”索伦纳闷。
艾唯靠近过来，淡淡的蔷薇芬芳给他遥远感却又近在咫尺。
“我们是被天顶骑士送回家的，我骗了那些人。”她说。
“天顶骑士？”
“狩猎恶梦、清除帷幕。”
艾唯思索着，缓缓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记忆限制吗？超凡术士的记忆容纳的矩阵有限，配合作战优势更大。有的人可以负责治疗、有的人负责近距离与恶梦使徒战斗，有的人远程引导强力魔法。各种组织由此诞生。天顶骑士团由超凡术士组成，都是贵族血统。”
还挺科学的。
普通人接触超凡知识的机会有限。
索伦心想。
“然后呢？”他问。
“索伦弟弟，你要和姐姐一起保守秘密。”艾唯眸光闪动，“我告诉大人们，突然有坏人袭击我们，皮耳斯·约克为了保护我们而死……”
索伦一怔，“可他是坏蛋呀。”
“那也不能说是你杀了他。不然，万一把你抓走研究怎么办？”
“研究我？为什么？”
“你的天赋……”艾唯眨了眨眼，温柔一笑，“不隐瞒的话，会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就没办法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了。”
索伦直接理解她的想法，一时竟觉得两人有点心意相通，问：“那是谁袭击得我们？”
“不知道，你和我这么小，如何看得清是什么人呢？”艾唯有些难以启齿道：“我说你吓坏了，划伤自己的手，还被吓得昏倒了。”
“这样啊。”
索伦没什么表情。
艾唯却怔了怔，忽地问：“你不遗憾吗？”
“遗憾？”
“你做了英雄的事却无人知晓，可能还会被其他孩子嘲笑。”
“你也做了英雄的事，”索伦笑着说，“但只有我知道。南茜、帕帕，我们的冒险她们全不清楚。”
艾唯沉默片刻，温柔笑道：“嗯，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她决定了，就把这个的秘密和穿越之事一起深埋心底吧。
“你要喝水吗？”她问。
索伦怔了怔，“艾唯姐姐要照顾我？”
艾唯跪坐起身，帮索伦掖好被子，微撅小嘴，轻轻问：“怎么，我不行吗？小看姐姐？我很会照顾病人的。”
“可是……”索伦瞥着她蒙着绷带的左眼，“你也受伤了。”
艾唯这下说不出话来，慢慢滑落床沿，白色睡裙在小腿飘展，一双纤幼粉腻的嫩足穿上绒拖鞋，刚迈出步子却又踉跄地扶住床边，差点跌倒。
她俏脸微白，捂了捂发疼的左眼，缓缓重新稳住身体。
“等我一会儿，索伦。”
小女孩在红地毯踏着步子，虚弱地走出门。
索伦静静躺着，随着苏醒，力气好似恢复了一点。
他撑着身体，倚坐床头。
秘银剑划伤的掌心，已经被人细致包扎并敷了药，酥酥麻麻，还有点痒。
索伦自觉恢复得不如能下床走路的艾唯，低头思考。
秘银剑艾唯应该收起来了，上古时代的宝贝，卡希尔家没落至今依然留着不舍得卖出，可见珍贵。
至于艾唯的水晶指环，那是安娜·蓓芙拉的遗物，所以也就剩秘银剑能窥见卡希尔家鼎盛时期的荣光。
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传来。
眼眶发红的南茜推开门，牵着艾唯的手走入卧室，含泪说：“索伦少爷，前一天晚上，你是不是提前有糟糕的预感了？”
“没有。”
索伦摇了摇头，露出安然无恙的微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而且我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的遭遇了，一觉醒来就在家里，我觉得好神奇。”
南茜听了他的话，情不自禁地将小男孩抱在了怀里，像葬礼上一样。
索伦有些胸闷气短。
就在这时。
主仆二人听到艾唯的淡声细语轻轻响起。
“南茜，可以不要急着抱他吗？索伦弟弟刚刚醒过来，还很虚弱……”
南茜这才放开索伦，端来水坐在床边，搞来带着吸管的水杯，说道：“昨晚吓坏不少人。现在会客厅还有两位佩剑的天顶骑士守着，听帕帕说……西格莉德大人似乎明天会过来。”
“西格莉德？”艾唯声音微惊。
“欸？奥薇莉雅小姐也认识吗？”
“我，我以前听妈妈讲过她的名字，听说她是……”
“嗯。”南茜笑了笑，“她是最年轻的满月骑士哦。”
索伦注意到，艾唯捏了捏裙角，眼中闪过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