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宠溺的目光中，索伦忽地茫然失措。
初见艾唯时，她是冰山小美人，然后冰山化了，变成一团捉摸不清的濛濛白雾。
难道我这些天的防备都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艾唯没有任何恶意？
可她为何总在说谎，又始终隐瞒着什么。
索伦从床上下来。“肚子有点饿了。我去弄点零食吃。”
“等等，我也去。”
黯淡的光线，小女孩跟着下了床。
刚出门就碰到了南茜。
“少爷小姐，你们有事做了。”南茜弯低身子，笑盈盈地开口。“一起去准备野餐食品吧，可别觉得麻烦哦。”
两人同时微怔，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紧南茜，倒让她没来由心悸瞬间。
“南茜，你也去吗？”艾唯问。
“当然，这是贴身女仆的工作哦。”南茜拍拍胸脯道。
索伦瞥见艾唯仿佛无助的小猫，困在墙脚找不到出去的路。
“你能留在家吗？”索伦立刻问。
“要是少爷小姐走丢了怎么办？”南茜牵住索伦的手，表情认真的说：“我是照顾你们的女仆，当然要同去。”
“我会好好表现的，约克老师也说我是好孩子。”索伦抓住南茜的手，认真说道：“南茜，我长大了，让我证明一下自己吧。”
艾唯注视着软磨硬泡的男孩，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
真是善良的孩子。
保护好他，以姐姐之名。
“少爷……”南茜心中感慨万千，笑着说：“那要玩的开心哦。”
索伦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到紧绷的艾唯放松下来，抿唇轻笑：“我会照顾好索伦的，南茜。”
是这样的，我和她有同样的担心，南茜去了，一是有危险，二是各方面束手束脚，三，即使侥幸地全员存活…我们各自的秘密也有暴露的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心跳的频率仿佛同调。
晚间。
卧室亮着灯光，把黑暗隔绝在外。索伦坐在书桌前，思索艾唯说的战斗预演。
他本以为决战之日应该还要再过几天，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皮耳斯·约克行动迅速。
明天——就是决战了？
目前掌握的魔法只有焰击。
虽然有命格：超脱与秘银剑，但牌肯定越多越好，又不是斗地主……索伦从房间走出去，使用超脱的能力跑到家里的小型图书馆，再度把《灰与火之书》从书柜上面取了下来。
今晚抓紧时间学个新的魔法吧。
回到卧室房门前的时候，索伦心念一动，视线落在不远处艾唯的房门。
艾唯·奥薇莉雅在做什么？
好奇心开始萌芽，便难以遏制。
最终索伦伸出手，在艾唯卧室的白色木门上敲了两下。
想看她的话，敲门就好吧。
很快，艾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门没有关哦。”
这是索伦初次进入女孩的闺房。布置奢华但不温馨，床头放着大大的毛熊玩偶，但一眼看去，艾唯·奥薇莉雅更像漂亮的布娃娃。
沐浴后的小女孩身穿白裙，安安静静坐在床头，美得像初雪覆盖的樱花。
“你也睡不着吗？”艾唯轻笑问。
“嗯。我想再学一个魔法。”
索伦把《灰与火之书》抱在怀里，漂亮的娃娃脸笑起来既稚嫩，又有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
艾唯声音很轻地与他解释：“幸存阶的超凡术士最好只记忆一个魔法。当你学习第二个，旧有的神因矩阵就会在你的脑海中变得残缺，你记得大概的模样，但无法瞬发施法了。”
“姐姐是说，我会忘掉？”
索伦大为困惑，坐在女孩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放下了书。
怪不得掌握焰击之后，艾唯就没催促过我学其他的魔法了。
“你记得去年这天自己在做什么吗？”
索伦被问住了，沉思数秒，无奈说：“这哪里记得清呀。”
“人能记住的东西是有限的。那些日常的、琐碎的，除去重要的日子，我们皆会遗忘，像时光的河流把泥沙冲走，不知归处。”
艾唯的右手握成小拳头，摊开后，索伦才看到她一直攥着薰衣草香囊。
香囊里的东西索伦见她拿出来过，是名枪·玫瑰血棘。
“交给我吧，别怕。”艾唯朝他轻笑，“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要在姐姐这里休息吗？”
男孩犹豫着，抱起魔法书册，坐到床上：“我想试试。”
“不要。”艾唯眉枝微蹙，“如果失败你将同时失去两个法术。我们没有机会重头再来，笨蛋弟弟。”
魔女又在支配了。
索伦试探出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艾唯用了这个单词，那就证明成功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我是救世主呀。”
索伦坐直身体，以彼之矛还施彼身。
艾唯清澈的眼睛变得朦胧，抱紧裙裾说：“期待太沉重的话，失败将难以承受。”
“可我……”
索伦忽地一呆，身体还未反应过来，艾唯伸手抓住他，拉到床上，把他抱在怀里。
“够了。”
淡淡的蔷薇幽香飘散，女孩的睡裙面料光滑、胸腔柔嫩微硬，那颗娇小的心脏跳得非常急促。
惊惧在索伦体内飞速徘徊，沉甸甸地压住肺部。他个头与艾唯差不多高，但现在完全不理解为何自己四肢麻痹到无法动弹。
直到被女孩放开了些，索伦才逃离那种呼吸艰难的濒死感。
艾唯听说过露营前夕，会有小孩患上短期的失眠，兴奋地睡不着。
但是看黑发小少爷僵硬的表现，并非兴奋，他的心中果然潜藏着对于明天的恐惧吗？
“好好休息，救世主先生，为明天的最终决战养精蓄锐吧。我在这里陪你。”
艾唯仰面阖上眼睛，她的睫毛是白色的，纤长浓密，颤栗着静止下来。
索伦默默下床关灯，盯着手里的小册子看了两眼，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说吧。
他把《灰与火之书》放到梳妆台的抽屉里。
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小女孩把他的手勾住，夜色里的两人挨得很近。
睡前，索伦看向窗外。
一轮新月冷冷的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