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姐……”
韶晴川的呼唤让唐玲嫣的目光有了转移，她侧过脸，看了下对方略带惊慌的神色。
她觉得韶晴川应该是被吓到了，又想到母亲曾经的嘱托，轻声道：
“晴川，你做得很好。”
如果不是韶晴川及发出的信号，也许……
唐玲嫣抬眸深深看了眼南方最高的那座山。
“唐师姐！”韶晴川脸颊泛红，她已经许久没听到唐玲嫣的夸奖了，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原先郁闷的心情立刻被抛之脑后。
红衣少女看向唐玲嫣，向来寡淡的人今夜穿了一袭素雅的淡青色锦裙，细如绒毛的金线银丝在裙角绣出翻卷的云纹，随行摆动时，如云海碧波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师姐……师姐……
韶晴川陷入痴迷之中。
唐玲嫣对她灼热的目光略感不适，见人没那么紧绷了，便不再理会，而是朝着晕倒在地的鹿葵走去。
————
“凌雪君，晴川，你们怎么在这？”
兽岭的地界上亮起了奇怪的光火，还是在寻常弟子不愿靠近的石山地界里。原以为是弟子的恶作剧，可不放心的章瑞还是带着戒律堂的弟子亲自走了一趟。
当见到等在现场的唐玲嫣与韶晴川时，章瑞就傻眼了。
唐玲嫣颇得宗主器重，经常出入宗主的个人洞府，也引起了宗内些许不好的传言。
章瑞和宗内许多长老一样，都习惯了叫她“凌雪君”。
凌雪君是奉天宗的风云人物，她年仅二十五岁时就突破到了二品万象境，是宗主最满意的弟子，更别提还有一副风光霁月的好面容，向她示好的弟子不计其数。
就是性子寡淡了些，喜好闭门修行，平日里很少见她在外走动。
章瑞不由得多了个心眼。
石山位于奉天宗地界最北端，也是奉天宗内条件最差的区域。不但灵气稀薄不利修炼，外围还有迷雾毒瘴与沼泽地。作为妖奴的集中地，除了那些个妖奴管事之外，很少会有弟子来这边。
韶晴川也就算了，章瑞知道她是来这边做交接的，可唐玲嫣怎么会出现在石山附近？
还有……她手上抱着的那女孩……
章瑞定睛看去，女孩被唐玲嫣护在怀里，身着的粗布麻衣下露出藕节般嫩白细滑的手脚，无力垂下的手背上还能见到妖奴契的纹章。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凌雪君的手上竟然抱着一名妖奴？！
“章长老。我们给他做了紧急处理，可……”
戒律堂的弟子扛着昏死过去的王兆平走来，神色游移不定，明显是在等他拿主意。
章瑞这才留意到现场还有第四人，侧目看去，不禁暗吸一口凉气。
只见王兆平的脸已经摔破相，血淋淋的，连石渣都嵌进了肉里。更骇人的是，他双臂手腕以下的部分被齐根切断，狰狞的断口还在汩汩淌血。
看那光滑整洁的断面，就知道是被利器斩断。
再瞧衣装上的兽纹，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兽岭的弟子。
“快送去药谷治疗！”章瑞急忙道。
“是！”戒律堂弟子看了眼唐玲嫣，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不敢逗留，急忙抬着人下去了。
等几人走远后，章瑞才满脸愁容向韶晴川问道：
“晴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知妖奴被封了妖力，根本不会是修士的对手。如此干脆利落斩下那名弟子双掌的“凶手”，恐怕正是那名凌雪君吧。
韶晴川也回过味儿来。
唐师姐下手太重了，伤害同宗，还断其双掌，这可是重罪！
怎么能让唐师姐受罚！她脑袋一热，就想这代替对方扛下罪责。
“是、是我做……”
“是我做的，”唐玲嫣抢过韶晴川的话，语气不温不火，“那人想侮辱鹿葵，被我阻止了。”
“鹿葵？”章瑞更懵了，这人又是谁？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眼一怔，看向唐玲嫣怀中的少女，“是她？”
唐玲嫣无声点了下头。
她将双手往前伸，露出怀中少女被掐得泛紫的脖颈，还把少女的脸也露了出来。
哪怕是在昏迷之中，那副精致的面孔也十足勾人，被撕扯的衣襟凌乱，白皙锁骨暴露出些许，显得那么的精致而脆弱。这名少女像是本该呵护在庭院中的娇花，经不得半点风雨的摧折。
可……
她分明是妖奴啊！
章瑞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韶晴川无声地点了下头，印证了唐玲嫣的话。
“啊，这……”
兽岭长老感到进退两难。
诚然！
祖师爷以自己一腔赤血为墨，在宗门最高峰的石壁上写下了“不可强夺妖族尊严”的祖训，可这传承了千年的训诫早已形同虚设。
唐玲嫣今日为了一名妖奴悍然斩断弟子双手，这种情况，章瑞亦是闻所未闻。
想必其他长老也很难接受唐玲嫣的做法。
像是看穿了章瑞的纠结，唐玲嫣重新抱好了怀中的锦鲤妖，低声道：
“章长老，我赶到时，那名弟子已经堕魔了。”
“什么，”章瑞抓脸的手停下，“堕魔了？！”
唐玲嫣点头：“浊气中发，心智狂乱，身缠魔气，修为陡增，可认定为入魔。等药谷的人看过，自然就会明白。”
“啊？！”韶晴川听了，如有所悟，“怪不得他能灵气化壁，原来是堕魔时的狂化！”
修士堕魔时都会伴随着短暂时间的狂化，这段时间里修为会透支性地暴涨。
怪不得她拿那个王兆平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这可甚好！”张瑞一拍大腿，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装模作样地掩嘴咳了两声，“咳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弟子堕魔，那凌雪君出手整顿，也是合情合理。”
为了维护妖奴而伤人，不行。
为了除魔卫道而伤人，很行！
伤的虽然是兽岭的弟子，可章瑞完全不心疼。能被“发配”来这里做妖奴管事的，大多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货，他可不愿为了这些淘汰品和唐玲嫣起冲突。
现在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解决这事，也经得起戒律堂的诘问，章瑞干脆就顺坡下驴。
唐玲嫣寡淡地点头。
正当章瑞放下心来，抬手去擦额头冷汗时，唐玲嫣又冷不丁地开口了：
“章长老，我有事相求。”
章瑞心底“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惶恐地问道：“有何事，凌雪君但说无妨。”
唐玲嫣扫了眼怀中昏迷的少女：“我正缺一名内侍，可否将鹿葵安排与我？”
招一名妖奴作侍者，这事在灵柩域内其实是件寻常事。
可韶晴川还是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章瑞同样也很吃惊。
“凌雪君，你需要内侍，宗门内有无数弟子愿意担任这差事，又何必招一名妖奴？”章瑞见唐玲嫣不语，只能改口道，“按照规定，妖奴要服役十年方可调离兽岭，若凌雪君有意，可在三月后的选会上亲自指名。”
这是正规流程。
唐玲嫣思索片刻，最后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按兽岭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