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唯姐姐？”
声音在寂静里淹没，没溅起一滴水花，艾唯埋着头，毫无反应。
为什么睡着了？
索伦侧耳倾听，捕捉到艾唯轻盈舒缓的呼吸声，却让他的心跳开始变快。
可能艾唯·奥薇莉雅也被封印了，身体被迫维持小萝莉的状态。
那自己不也被“封印”了吗？
地下室并非睡觉的好地方，但把艾唯抱回床上还得再等几年，索伦想，即使抱得动这中间也有一段楼梯要爬。
忽地，艾唯迷迷糊糊抬起脸，揉了揉眼睛，呓语道：“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她慢慢站起身。
“我成功拿到东西了。”索伦说。
艾唯揉了揉索伦的头发，意识清明起来——虽然年幼，但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这男孩。无论多沉重的担子，他都会回以微笑，然后说：“我会做到的。”
哦，除了跑五公里和一百个俯卧撑。
艾唯唇角微微勾起，清甜可爱。“你又凯旋了。那个人没为难你吧？”
“妮塔大人虽然脾气古怪，但其实容易相处。她还给了我胜利祝福。”
忽然，索伦的手被紧紧一攥，看到艾唯的小脸凝重。
“你为什么尊称她大人？”
这是要紧的事吗？
索伦回答说：“妮塔让我说的，她还让我喊陛下，我没有答应。”
“你不是她的臣子，也不为她做事。切勿被她欺骗利用。”
白发女孩像护崽的雌鹿，眼睛柔软又坚决。
“但我答应妮塔，等打败坏蛋就回去打开门。要我反悔吗？”索伦道出实情，问，“如果我今后打开妮塔的那扇门，未来会发生什么？”
艾唯沉默片刻，突然感到无助，低声说：“我看到的只是时光河流里的碎片，暂时不清楚具体的未来。但我能确定一件事，妮塔·梅露缇丝并不尊重生命，极度善于伪装，如果她对你感兴趣的话……肯定会把你做成她的棋子，让你手染鲜血。”
——你在自我介绍吗？索伦又觉得他没资格说什么，因为他也是一个正在装模作样、伪装自己的男孩。
早晚有天要弄清这一切。
两人出了地下室，提灯的光辉一直飘到索伦的卧室。
“明天见，晚安。
“晚安。”
艾唯抬起胳膊，掩住了门扉，离去不见。
索伦重新把剑放入第三层抽屉，走到半开的绸缎窗帘前面，花瓶孤零零的影子被月色拉长。
雨已经停了，他将钥匙藏到花瓶底下，转身换衣服睡觉，思绪乱糟糟的，得一点点理清。
妮塔·梅露缇丝看似神秘，但艾唯却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艾唯更深不可测，居于比妮塔更高的位置俯瞰风景。
而自己一概不知，如同白纸。
妮塔态度成谜，艾唯的态度……
温柔？信任？
……
第二天。
上午的三门课程很快过去，诗歌课学了两首短诗，数学开始背乘法表，绘画课则画了一颗柑橘。
午餐是简单的三明治和小甜饼。
再之后，国语老师皮耳斯·约克按时到来，今天他没讲《福音录》，而是说了一篇短文《天鹅湖之夜》。
这是一篇写景的文。
“……群星落入绛紫色的湖面，浑然如一个整体。”皮耳斯温和地说着，“天鹅湖就在圣都南郊，坐马车的话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如果你们想，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看。”
索伦的身边响起艾唯淡漠的嗓音。
“我想去看看。如果那片湖真有写得那样美，我愿意坐马车过去……索伦，你呢？”
这是宣战的号角吗？
“我也想去。”索伦朝皮耳斯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约克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
“需要等老师问一下帕帕女士。”皮耳斯·约克思索着给出回应，提议说：“也许可以当成一次野外露营，少爷小姐，你们知道自己离家最远是多远吗？”
索伦摇摇头。
艾唯沉默不语。
“这会是独一无二的宝贵体验，永远值得记忆犹新。”皮耳斯·约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怀表——似乎是新买的，然后说：“时间到了，孩子们。下课。”
圣都连着下了两天的雨，门前大大小小的水洼与流云一起把天空分割，闪烁着金色的阳光。黑色的礼服大衣从街上飘过，太阳的倒影被皮耳斯·约克踩得水花四溅，一辆出租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停在卡希尔公馆的铁门前。
“南茜，你带我们去哪儿？”
“订做公学的校服呀，我之前说过的，你忘了吗。”
南茜满怀期待地拉着两个孩子，她的手心微微发热。
如果没错的话——索伦看到艾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南茜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本以为只是出门与皮耳斯送别，结果和艾唯一起被南茜拽住了。
天鹅湖的露营危险重重，有去无回那种。
死线逼近。艾唯选择宣战，这意味着她做好了准备，并且肯定要在之后与自己商讨。
只能延后了。
出租马车驶向与皮耳斯·约克相反的方向，索伦坐在浅黄色的马车车厢，艾唯与他紧紧挨在一块。
“我们上同一所学校吗？”艾唯问南茜。
“不。”
南茜卡了下壳，眼眸怜爱地轻抚女孩的颊边：“小姐就读女子公学，您是一等一的淑女，我相信所有女孩都会喜欢您，不用担心与少爷分开后无人作伴。”
“如果我穿上男孩子的衣服呢？”艾唯小脸微抬，像不死心。
“最初在上——”南茜苦笑说：“您要寄宿在那里的，一定非常不方便，而且从没有这种说法。”
“好吧。”艾唯说，“索伦，以后你在学校被欺负了，记得给我写信。”
“姐姐也是，我到时候跑过去保护你。”
虽然索伦不觉得惹到魔女的人能好下场就是了。
而且谁也不知道明天与死亡哪个先到。
马车里画面温馨，南茜心中暖意升腾。她忽地想起什么，眼眸发亮：
“我听唐纳德先生和帕帕管家抱怨过，男女同校制度在帝国教育部吵得很激烈……额，如果那些支持的先生们能吵赢，说不定过几年你们就有机会一起上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