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们自己的灵魂鬼来了，我们的斗争，真的有意义吗？”
“真的有意义吗？”
……
流水潺潺，最是安抚人心。
幽暗寂静，略带压迫感的空间里，罗小邪感受到一股清凉，缓缓醒来。
他感觉自己正在缓缓移动——被什么东西背着。
手指动了动，触感有些坚硬，仔细感受一番，有点熟悉。
睁开眼睛，想要观察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
可以确认的是，他此时正在水中，四处全是水声。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呼吸很顺畅，皮肤也没有感受到水的存在，罗小邪很确信，自己被空气包裹着。
无法理解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感到慌乱。
他动了起来。
人总是这样，在没有完全放弃的时候，不喜欢耐心等待，不做点什么的话就会觉得分外难受。
于是，他终于感受到了水流。
猛地缩回手，再度进入空气的范围。
苏秋悦终于察觉到他的苏醒。
“别动，保持安静。”
熟悉的声音让罗小邪安心下来，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秋悦龙化了，带着他在水中移动，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在水中创造一个气泡并操控着移动的，但至少现在应该很安全。
脑海中的疑问有很多，罗小邪先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没记错的话，他昏迷前应该在与黑蛟作战。
那条庞然大物从水中钻出，虽然浑身血肉模糊，但可以确定的是，祂完成了蜕皮。
罗小邪趁着祂刚蜕完皮，表皮鳞片最为脆弱的时候冲了上去，全力爆发，用上千度的火焰攻击了祂。
效果应该还不错，虽然被火焰阻拦了视线，但罗小邪听到了祂的惨叫。
再往后呢？
记忆的画面终止，罗小邪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
“小悦，那条巨蛇呢？”
苏秋悦沉默了一小会，罗小邪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祂已经化蛟成功了。”
“祂没死吗？”罗小邪瞪眼，他感觉自己昏迷前的那次爆发应该足以杀死任何生物，即便因为持续时间不够没有杀死黑蛟，也应当重创了对方才是。
“没有，你的火焰只持续了两秒的极限爆发便弱了下去，那条黑蛟钻进水里降了个温，再冒出来时一尾巴甩过来你就被拍飞昏迷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及时龙化的话，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那他们呢？”罗小邪着急道。
“不知道，我觉得已经没机会了，便带着你跑了。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他们大概已经死完了吧。”
苏秋悦的语气有些冷漠，让罗小邪觉得有些难受。
“小悦……”
“别想着做傻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苏秋悦打断了罗小邪优柔寡断的话，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我听到天上有动静，声音很大，不止一个，我怀疑还有什么大家伙过去了，我们现在回去，就算他们还没死，我们也是去送死。小邪，我们救不了他们的。”
“好吧。”
罗小邪沉默了一会，接受了现实，情绪有些低落，身体也感到格外虚弱。
他趴在苏秋悦背上，张开双臂丈量了一下她变大的身躯，发现自己的双臂竟不能将她环抱，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小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秋悦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知道什么？变成小龙人吗？”
“嗯。”
“当然，谁叫你们说话的时候不避开我的，我都听到了。”苏秋悦笑了笑，又安慰道：“放心好了，等我们安全后我立马就变回去，丁文军那个混蛋和被他骗去送死的傻瓜肯定死了，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苏秋悦以为沈醉对罗小邪那句保护好她是不要被人发现龙化的秘密。
“小悦，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沈醉跟我说，龙化有可能会变不回去，叫我不要让你龙化。”
“啧，他居然敢咒我，我感觉好得很呢，分分钟就能变回去！”
嘴上说得信心满满，苏秋悦心中却是有些慌了，悄悄试了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气泡是怎么回事？”
“就允许你能喷火，不准我能控制水啊？哼哼，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厉害也被我克的死死的，别以为有了异能力就翅膀硬了哦，我吃你一辈子……”
罗小邪瞬间明白，上次苏秋悦跳水后发生了什么——他之前还在猜测是不是沈醉救了他们来着。
虽然不知道苏秋悦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但罗小邪也不想追问，不是因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种道理，而是他相信聪明的六姐自有深意，笨蛋的自己无法理解。真是盲目，真是自卑。
“那你变回来吧，我怕。”
罗小邪忽然出声打断了苏秋悦给自己打气的喋喋不休，使她一下子有些慌神。
等她想到继续喋喋不休装作没听见时，为时已晚。
大脑飞速运转，在某种奇妙的压迫感下，苏秋悦急中生智道：“变回人走得太慢了，等我们安全了再说。”
“我觉得现在就挺安全的，都听不到什么声音，我饿了，我们上岸吃点东西吧？”
“啧，我们这才刚……”
“我饿了，六姐。”
罗小邪的声音低沉，吓了苏秋悦一跳。
【可恶，为什么小邪突然变聪明了？】
【为什么又叫我六姐？】
【小邪变得好可怕……】
犹豫了一会，苏秋悦叹息一声，带着罗小邪上了岸，顺手抓了几条小鱼——她很怀疑那条黑蛟已经将水里的大鱼给吃光了。
默不作声地生了堆火，罗小邪躬着身子坐在石头上，手中握着烤鱼的木棍，两眼有些紧张地看着苏秋悦，竟有些叫人心悸的压迫感。
苏秋悦离火堆远了两步，仿佛这样罗小邪就看不到她身上的鳞片。
尝试了好一会，或许是这次龙化程度过深，她没有像上次那样顺利变回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变回来的。
“小邪，我……”
“你变不回来了？”
罗小邪站起身，想要走到苏秋悦身旁，苏秋悦见状连忙抬手阻拦，又退开了好几步。
“小邪，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变回去……”
她抱住自己的头，缓缓蹲下，两行冒着热气的眼泪缓缓流下。
罗小邪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有些疑惑，但又实在问不出口。
想了想沈醉的话，罗小邪有些迟疑道：“沈醉好像对我说过，他可以自己压制龙血，但不是谁都可以像他那样。”
“你会不会……想要躲开我？”
苏秋悦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罗小邪，但她这副龙化的模样，看着实在有些怪异。
本该是一副梨花带雨天见犹怜的模样才对啊。
或许有阅尽沧桑的心志坚定之人会无惧对方的模样果断回答，但罗小邪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迟疑了。
苏秋悦看出他的畏惧和犹豫，更加难过起来，将头埋进膝盖之间，抱头痛哭。
罗小邪的心猛地一抽，快步上前将她抱住。
“你走，你走啊，别管我了！”
苏秋悦抬手拍他打他推他，不许他靠近。
罗小邪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扑翻在地，四肢着地俯视着她泛有微光，漂亮的金色瞳孔。
“小悦，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这么笨，你不在的话我活不下去的。”
苏秋悦愣住，心中很没安全感。
对视一会，她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虽然既紧张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不想？”
说着，她闭上眼睛，嘴唇努起。
罗小邪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脸上的鳞片犹豫片刻，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夜，罗小邪成了龙骑士。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这条被自己驯服的龙，又变回了他想要的模样。
……
“你有没有觉得很恶心？”
女人问向身边的魂魄。
魂魄摇头。
“唉？他们可是将你和你的同伴抛弃了，独自逃跑唉？现在居然还干出这种事情！”
“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行为，但我无权指责。”
“什么行为？”
“临阵脱逃，不管有多合理的理由，我都不喜欢。”
“你这家伙，真不讨人喜欢。”
“谢谢，我以为是讨人厌恶来着。”
“……”
“刚才那首歌怎么样，好听吗？”
“很好听，如果把歌词改改就更好了。”
“哈——谢谢夸奖，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决定不让你魂归天地了。”
“什么意思？”
“别问，心怀感激地接受本姑娘的恩赐就对了。”
少女抬手，一只尺八凭空出现，然后，少女将尺八当做短棍，一棍敲在魂魄身上，魂魄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打散。
一株植物幼苗钻出土地，被打散的魂魄被之吸收。
然后，天地间，疾风四起。
少女张狂大笑，一脚将幼苗踩死，冲着某个方向做了个鬼脸，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哎呀——忘了跟他说帮我跟那个跟他一样讨厌的家伙打个招呼来着。”
少女苦恼地挠了挠头，又嬉笑一声挥了挥手，她的身体迅速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消失在天地之间。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俯首垂眸看着地上死去的幼苗，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