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讲话，省着点力气。”
公路上，村长背着虚弱不堪的谌瑛琦跑在人群的后方，福虎早就不知死活没了人影。
果断拒绝了谌瑛琦的提议，村长喘着粗气，背着谌瑛琦走上了一条上山的小路，试图躲进山中。
“没用的，那家伙眼睛一直看着山里，说不定在耍我们玩呢。”
谌瑛琦回头看了眼黑蛟，说出的话很是绝望。
村长不敢回头，语气依旧坚定：“听我的就是了，我们不会死的。”
“呵，你这老狗，别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叫你爸爸，我不会承认的。”
村长的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你偷听了？”
“什么偷听……啊，你跟那两个小家伙讲了？真不要脸，这种事也好意思说出口。”
“……你怎么知道的？”
村长的声音有些忐忑。
谌瑛琦嗤笑一声。
“要不是我爸会点修机械的技术，你真以为我妈会嫁给他啊？你们两个都被我妈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好女人，她是故意勾引你的。”
“是吗？”村长叹了口气，多年心事被人戳破，竟一下子轻松不少。“她告诉你的？”
“对啊，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叫我早点嫁给福虎，我不肯，她就骂我杂种，然后吵着吵着我就什么都知道了。你弟弟是个X无能你知不知道？要不然你也不见得有机会，哦，也不好说，好像除了你还有别人，听说换了不少粮食……”
谌瑛琦没有丝毫对母亲的敬重，将那些龌龊事全部一股脑地讲给了村长听。
村长默不作声地听着，脚步迟缓了些许，但依旧坚定。
“所以啊，我都不一定是你女儿，老东西，你还是自己跑吧，不值得。”
村长停下，将谌瑛琦放在地上。
谌瑛琦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很凄惨。
但下一刻，她又愣住了。
村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摆了摆手。
“老了，走不动了。”
“你要跟我一起死？”
“反正那东西真要追我们也跑不掉，干脆躲这里试试运气算了，再跑下去我怕把自己累死。”
“哈哈哈，有点道理。”
谌瑛琦抬手抹了抹眼泪，身体一倒躺进杂草堆里。
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在意草堆里有没有危险了，村长跟着躺下，父女二人喘着粗气，呼吸逐渐平缓，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人一旦放下什么执念，就会变得很放松，甚至能很坦然地面对失败与死亡。
成功达到目的或许会让人放松，但成功的人短暂放松后往往还需继续努力，失败的人则只需要躺平就行，故此有时败者比胜者更加轻松。因而有句话叫“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总喜欢躺平摆烂吧。
不知过去多久，黑蛟开始了祂的追猎游戏。也许是山里的人跑的会比较慢，黑蛟选择了先追跑在公路上的人，以免等会要追更远的路。
一下子，父女二人的周围寂静起来，就好像刚才的那些炼狱景象从未出现过一样，叫人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喂，老家伙，我们来干嘛来着？”
“杀蛇。”
“哦，我还以为我刚才睡着了在做梦，原来是真的啊。”
“躺在这种地方睡觉，亏你想的出来。”
“连那种东西都能出现，躺在山里睡觉有什么奇怪的？”
村长沉默。
又过了会，有人肚子发出叫声。
谌瑛琦也感觉到了饥饿。
“早知道出发前多吃点了，现在好了，要么跑路累死，要么等会被活吃咬死，要么在这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死，怎么死都做不成饱死鬼。”
“要不我割块肉给你吃？”
死到临头，村长也开起了玩笑。
“算了，万一走狗屎运活下来了，没被吃掉反而得了哈哈病岂不是死得很冤？”
“那你给我吃块肉？我饿得头晕。”
“唉？你居然要吃自己的女儿，太恶心了吧，而且我的血可是带毒的，这你也敢吃啊？等会，你说我喝我自己的血，会不会把自己毒死？”
村长侧头，颇为嫌弃道：“你不是不承认我是你爹吗？早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这么多年就不对你好了。”
谌瑛琦嘻嘻一笑：“没心没肺做人不累嘛，我妈不就活得挺快活。”
“但她三十岁就死了。”
“你不会真对她痴心一片吧？如果我告诉你是我杀的她，你会不会杀了我为她报仇？”
村长震惊道：“你杀了她？！”
“她嫌我爸浪费粮食杀了他，我给我爸报仇，有问题？”
“你爸妈不是病死的？”
“你这老狗，连自己弟弟的死都搞不清情况，活该被女人耍的团团转。我爸分明是被我妈使唤着累死的，然后她就被我下毒毒死了，真好笑，现在我再想毒死谁都不用冒险去找毒虫了，我自己全身都是毒。”
村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老家伙，你身上有没有刀？”
“你要干嘛？”
“我不想这样等死了，我现在身体好冷，大概也活不下去了，与其继续煎熬，不如自我了断算了。”
“别说胡话，你不是还想去看外星人吗？”
“算了吧，看什么外星人，我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别废话了，有没有刀子？给我个痛快吧，我自己下不去手。”
“我也下不去手，你还是别死算了。”
“那你把刀给我，我试试看喝自己的血能不能毒死。”
“……我没刀。”
村长悄悄把短刀塞进杂草丛中。
“那我找块石头试试。”
谌瑛琦坐起身，伸手在地上摸索，被村长一把抓住。
“还没到最后一刻，再陪我这老家伙等一夜不行？”
谌瑛琦用力挣扎，但很可惜她现在浑身无力，实在甩不掉村长长满老茧的有力手掌。
“我才不要跟你死在一起！”她忽然拔高音量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一想到我是你这个**犯和那个女人的女儿，我就觉得恶心！”
村长愣住，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放松，谌瑛琦挣脱起身连退好几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她哭了起来，哭声很委屈。
“出生在这世道就已经够倒霉了，我居然还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还长着这么恶心的鳞片，连个人样都没有！”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个屁用！我……”
“如果你非要死的话，我可以效劳，但你能不能让我吃掉你的心脏？”
就在谌瑛琦逐渐发狂时，她身前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两人愣住，眯起眼去看地上的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但很可惜，天色实在太黑，他们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人撑着身体坐起，犹豫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冒出火焰。
接着，父女二人看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有些惊讶，有些狐疑。
那人挠挠头，有些尴尬。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这应该不算什么太离奇的事情吧……我看你身上好像有不少类似‘元气’的东西。”
谌瑛琦不解眨眼，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唔，我叫罗格，很高兴遇到你，可以让我吃掉你的心脏吗？”
一身黑的罗格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起身，低头看了眼地上，一脚踩在一株幼苗上用力碾了碾，走到谌瑛琦面前蹲下，看着她舔了舔舌头，眼神写满了期待。
“我下手很有经验的，保证你死得很快，不会感到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