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格林威特时,威廉部队正好赶上正午。一颗松树高过了城墙,挡住了视线,在它背后,青苔从古老城墙上脱落的石灰缝中野蛮生长,无数次侵略没有将它打到,青苔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威廉不禁幻想起了他从未见过的战场,那些所谓丰功伟业终究只是历史长河中一处淡淡的一笔,连青苔都比不过。城门下,没有一位士兵出面迎接威廉的部队,他们无一例外,忙于警戒,为随时可能带来的危机做着防备。这与空气所蕴含的气味大不相同。威廉记得很清楚,松油与柠檬味四散在街道,煤炭与麦子从屋里飘出,柑橘与西瓜在空中跳舞,就连无人在乎的房檐也被油擦得闪闪发光,一切是那么欣欣向荣,让他险些忘记了来时的目的。弗莱德里奇解答了威廉的疑问,他告诉威廉格林威特冒险者的厮守,也告诉了他家园的重要。他把莉亚多年前听到的故事一一告诉威廉,在此之上又加入了他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这花了不少时间,但对于弗莱德里奇来说极其重要。这段旅途使他终于回想起了劝说戴尔时的遗漏,那事情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容易忘记,一个人认清自己最需要,也足矣改变任何人命运的事情,去真正认识这个世界。年轻的弗莱德里奇从没有注意到这些,在那些过去的时间里,他说过很多自认漂亮的话,他觉得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了,把所有能说的话都告诉了戴尔。什么也没改变,他也无能为力。但他错了,暮年的他在跟随威廉经过了这段充满悲喜离合的旅途之后,他意识到当年那愚昧的自己从未真正有过改变戴尔命运的机会,那些他做过的一切,甚至都不如一个骑士故事来的奏效。于是他放下了那些道理,转头讲起了故事,一座座城市的故事,一个个旅店的故事,这些故事从来不只是一个哄孩子睡觉的工具,反而是认识世界与自己最好的工具。这是弗莱德里奇余生中一直坚定的信念,他至始至终都相信,甚至把他当做了墓志铭。当一个人听完故事,放下故事,又去到生活中后,那他就找成功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来到旅店时威廉已经听完了弗莱的故事,他把弗莱德里奇口中的传奇记在心里,并决心对这座城市的居民保持绝对的尊重。旅店以传奇冒险者丽洁萝特为名号,并在不久前刚刚修好了老在乱叫的一楼地板。威廉知道丽洁萝特是谁,选择这里也正是顺应心中的好奇。这段旅行之前,他对莉亚的冒险故事了解甚少。当然莉亚也很少提起那段旅程;每一段伟大冒险背后总有着数不清的遗憾与悔恨。这是威廉在弗莱德里奇逐渐增加的故事中得出的结论,而根据这个结论他也大致上猜出了莉亚对于那段回忆的抗拒,但好奇心是拦不住的,就像哈维尔·费尔南德斯永远无法放下心中的宝藏,威廉同样也想要看看莉亚所见过的风景。

旅店老板认出了威廉,在这偏远北方,依靠长相认出了威廉毫无疑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惊讶之余威廉没有忘记旅店的租金,当他拿出十枚金币时,老板的慌张已经让威廉有所察觉。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厚礼,即便说威廉告诉她,这些金币是为了让她不去宣传他的到来,同时也是对照顾莉亚所给予的感谢,她依旧不愿收下。她告诉威廉旅店最初的愿景,那些原则使得她从来不接受多余的资助,她说那是冒险者立足的根本,连自己都无法约束自己,那就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们。威廉看向旅店老板,时间在这位冒险者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臃肿的身体还有脸上的皱纹都让她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加衰老。她看上去有些可怜甚至被遗忘,但在他身上却一点也见不着凋零带来的悲伤,那是冒险者最原始,最纯粹的样子,也难怪莉亚会喜欢这里。

付清账单,来到大厅,永不终结的狂欢让威廉已经感到了疲倦,它与威廉在路途上遇见的无数次冒险者狂欢大相径庭,唯有这里显得格外疯狂与热烈能把它与其他的旅途做出区分。收好行礼,站在房间中央的威廉,终于拿出了那柄暴风大剑。这是他旅途中第二次挥舞它。大剑的重量让他感到些许吃力,威廉将它举起然后挥出,然后又举起挥出,反复挥砍,寻找平衡,在机械式的反反复复中魔力的光辉不断闪烁在大剑的剑锋。每次挥舞他都小心翼翼,他还记那间可怜的猎人小屋,它被大剑发出的魔法狠狠击中,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废墟,那场面连一场龙卷风都很难制造。房门被敲响,那是弗莱德里奇与格林威特的检察官,弗莱德里奇通过检察官见到了议会,在会谈中他见识到了事态的严峻,在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中,格林威特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格林威特没有领主,从一无所有到建起城墙,这座从冒险者开始的城市只可能由冒险者终结。城墙刚建起时国王指派过使者,一些自诩管辖者的官员来到过这里,他们心高气傲,手高眼低,他们被冒险者们威胁,唾弃。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国王险些发动了对冒险者的战争。结束闹剧的是一位老者,格林威特·卡拉夫特·二世。他调停了矛盾,组建了政府,并以冒险者组成议会,交还税款但条件是格林威特只能由冒险者统治。在接受了建立特殊辖区制度,以及一位检察官的驻扎后格林威特得以成为今日的规模。但这就注定了格林威特城有着一个薄弱的中枢,驻军的不稳定,导致危险来临之时这座城市能够仰仗的只有真正的冒险者与国王。

危机在检察官口中比戴尔描绘的更加严峻,阵亡或者受伤的守军在反复作战中已经占据了大半。他说那些战斗都发生在格林威特的北门,那儿的地面被鲜血浸染,连阻挡魔物的拒马都已经被换了足足三次。有些冒险者在战斗中发了财,有些死去的魔物可以卖一比好价钱,这些都写在告示板上,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挑战夜魔的底气,一旦发财,多数人就不见了踪影,而那些留下来的人与军队不得不拖着疲倦的身体面对森林深处逐渐可怕的怪物,等到最深处的魔物与巨龙汇集,恐怕格林威特城也将不复存在。明白了情况,威廉起身,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快带我去看看。”一声穿透云霄的怒吼就让他不自觉地颤栗。

检察官带着话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他看向威廉似乎在恳求他。

“殿下,帮帮我们吧,虽然他看上去不可战胜。”

威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弗莱德里奇与检察官、

“你们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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