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鱼玄机痛苦的呜咽声，常乐才缓过神来，慌忙停手，不再继续往她嘴里赛蜜饯。

都怪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开始秀恩爱，害他一时走神，呛到了鱼玄机。

常乐扭过头，眼中怒火翻腾。

“宿主你完全不讲道理的吗？”空灵女声看不下去了。

厉道成和孟瑗没注意到常乐这边的动静，仍低着脑袋，在玩“每隔五秒偷偷看对方一眼”的游戏。

两人脸上都挂着可疑的红晕。

空灵女声见状也瞬间变脸，咬牙切齿道：“宿主你准备做什么，依本系统的看法，直接烧死算了！”

“你有点太极端了。”常乐汗颜，FFF团这么老的梗系统也知道么。

不过他着实没想到这两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一个是热衷于调戏美男子的豪放女侠，一个是为道痴狂的邪派修士，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误会解除后，常乐提议大家搓一顿，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不打不相识嘛。

路上几人也没怎么说话，常乐只注意到两人在不断偷看对方，一开始他以为两人还在互相防备，甚至做好了随时劝架的准备，生怕他俩再干起架来。

结果到了金玉楼，常乐回身想要招呼他们上楼，愕然发现这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起了对方的小手。

见他转身，两人还欲盖弥彰地松开，殊不知自己的耳根都红透了。

常乐惊呆了。

不是，你们俩这发展速度也有点太快了吧？就算两人都对对方一见钟情也没这么夸张啊。

难不成不知不觉中，他中了什么加速时间的法术，这一刻钟的路其实已经走了一个月？

说好的选道侣要慎而又慎呢？哪怕现代社会高度进化的快餐爱情（不包括yp）都没你俩这进度快......啧啧，看对方时眼里都快有水滴出来了。

等等。

厉道成面无表情的时候好像确实蛮帅的，主要是他年纪小，身上有传说中的“少年感”。只要他把嘴巴闭牢了，保持住面无表情的状态，不暴露身上那种诡异僵硬感......确实是个极品三无少男，在孟瑗所钟意的美男子之列。

另一边，孟瑗的颜值也很能打，就是性格有些鲁莽。最重要的是，她会顶级道术，这对厉道成的吸引力恐怕比什么都大。

懂了，他全都懂了，没有人比他更懂爱情。

这两人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这种爱情是走不远的，常乐蛮小人地在心中诋毁两人。

他咳嗽一声，吓得两人几乎要跳起来，少年与女侠脸上酡红如醉，在灯火下相映成辉。

捏麻麻的。

“咳咳咳咳......”

“常道友，你不舒服吗？”

“常乐师弟，你不舒服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连脸上的关心都仿佛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常乐耳边响起了机械合成音，“神经协议握手完成，同步率400%。”

空灵女声友情配音。

常乐摆摆手，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就是胃有点疼。

刚准备发表一番暴论，锐评两人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就听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常乐师弟，你别怪小厉，要怪就怪我吧。”

“常道友，你别怪孟姐，要怪就怪我吧。”

常乐：！！！

“你们认识？”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停下了这种同时说话的模式。

孟瑗满眼回忆，“那是一个只有三十二户人家的小村，家家都有几亩良田，以耕地为生，生活富足，一片世外桃源田园牧歌的风光。我们两家毗邻而居，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他总爱学我说话。”

常乐：我真傻，真的。

这两人才不是什么见色起意，是特么的青梅竹马重续前缘啊！

话说这世界不是很大吗？为什么这能碰上啊！

“孟姐，我还以为你死了。”自碰上孟瑗后，厉道成连说话都顺畅了很多，嗓音沙哑。

“小厉，我也以为你死了。”孟瑗的嗓音同样沙哑，话语间甚至带上些许哭腔。

两人也不管常乐和鱼玄机两个吃瓜的在场，开始交换各自的经历。

故事的开头俗套到爆。

那些良田之所以亩产超千斤，是因为地底下埋了东西。

来此地寻宝的仙人为了封锁得宝的消息，杀死了所有人，却在最后一刻心软，放任仅剩的两个孩子自生自灭。

这个世界里，各大宗门划地自治，相邻两个郡的管理体系可能完全不同。一边的凡人受仙人庇护能安居乐业，岁岁年年皆平安；另一边的凡人却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凡人的刀枪又哪破得开灵力结成的盾，哪怕筑基期的修士对上凡人都是降维打击。

凡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修士的庇护。

这片大陆太大了，即便强如炼魂宗，也是有心而无力，光是治理好手下的十五个郡已是精疲力尽，哪有多余的人手到处执行正义。

修行者因各种理由，屠杀凡人的事其实并不罕见，往往集中发生在某几个特定的郡......当然，这部分视凡人为草芥的修士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若是过于伤天害理引得人神共愤，则会被界定成人人得以诛之的邪修。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常乐还只是有些心疼两人的悲惨童年。

可随着故事的深入，连疑似FFF团资深成员的空灵女声都冷静了下来，怒火妒火消失不见，空余一声幽幽的轻叹。

大火烧毁了一切，留给两个孩子的只有一间破屋。

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孩每天翻山越岭，跑到附近一个小镇乞讨。她脑袋很轴，拿到食物后只想着病倒的男孩，有一次竟活生生饿晕在回家的路上。

再醒来时，已到了炼魂宗内，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

山羊胡老头姓张，特别和善、特别好说话，是个仙人。

女孩这才知道自己修行资质极佳，张老头虽不准备收她为徒，但仍准备接引她入炼魂宗。

幸福来得太快，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看重女孩的天赋，在女孩讲完自己的经历后，张老头愿意把男孩也接回炼魂宗。若是男孩无法修行，也能在宗内做个杂役......至少不用担心会饿死。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轮回，女孩觉得自己前面十世轮回，其中五世她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剩下五世她是接济天下的大善人。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上苍要先毁掉她曾拥有的一切，再派来张老头，救她于水火，赐她登仙法。

张老头牵着女孩的手，脚踩遁光，带她去找那个男孩。

那日格外的晴朗，红光在白云间以极速穿梭，大地上各异的风貌在女孩脚底飞掠。很快，她认出了一座修有诸多朱红亭台的山峰。

这是女孩记忆中最高的山峰，叫檗山。从山脚到山顶要花足足两个时辰，可从这么高的地方俯瞰，高耸的檗山就像一个小土坡。

踏青时父母曾带她来过。

想起死去的父母，女孩心中泛起了苦涩的难过。

好在这份苦涩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变淡了。因为女孩想到男孩很快也能同自己一样，吃穿不愁，甚至有机会成为像张老头这样的神仙。

两个月的饥肠辘辘让女孩认清了现实，填饱肚子活下去都难，更别说为亲人复仇。

虽已入了仙宗，但女孩那很轴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仍把复仇当成虚无缥缈的遥远，一心只念着男孩。

那个把她锁在屋内、孤身面对仙人的男孩......隔着纸窗，男孩的影子跪倒在地，死寂的夜里只有沙沙的雨声和沉闷的磕头声在回荡。

男孩的身影那么瘦小，弯曲的脊背就像倒伏的麦穗，几乎一折就断。

可他的身影又是那么高大，比檗山还高，磐石般矗立在门前，岿然不动......简直像拱卫仙廷的神将下凡人间！

所以女孩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向往。

话本中的神仙眷侣......他们也有机会吗？

女孩的世界很小很小，男孩是仅剩的全部。

可等待女孩的是空无一人的破屋。

“厉璧！”女孩的悲鸣回荡在加倍的死寂中。

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指的是玉璧的边，“好”指的是玉璧的孔。

边大于孔，叫玉璧；边小于孔，叫玉瑗。

男孩和女孩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连名字都是相生相成。

此行归来，回到炼魂宗时，名叫孟瑗的女孩仿佛弄丢了自己的魂魄。

她太高估自己了。前面那十世轮回，其中九世她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只有一世做了善人。

她把所有的精力花在了修行上，想要去复仇，去杀了那个夺走了她整个世界的人。

令她绝望的是，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连仇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孟瑗不断告诉自己——男孩已经死了，是时候释怀了。

于是她见一个美男子就调戏一个，好似女中色狼。

可每当有人试图与她更进一步时，孟瑗心头总会涌起恐惧......仿佛又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那场夜雨永无止境，男孩弯曲的脊背就像一把钝刀，被女孩自己紧紧握住，又刺进自己的心窝，搅啊搅啊搅。

......

厉璧，也就是厉道成，在外出寻找迟迟未归的女孩的途中昏死了过去。

两人命运如同璧与瑗的关系，相生相成，却又反倒互异。

厉璧也被仙人捡走了。他资质虽差，但魂魄天生强大，完美契合拥有“悟道天石”的宏道宗。

他以为女孩死了，从此以复仇为生。

可复仇比他想象的简单了太多太多。那位翻手间屠杀三十二户人家、把小村杀成荒村的“强大仙人”，不过是一筑基中期的修士。

厉璧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他，杀他却只用了三个呼吸。

将之碎尸万段后，心中却仍然空洞......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欲自刎去地下与亲人团聚时，被师兄拦下。师兄让他回宗门观摩天石，说天石会告诉他答案。

再次踏出宏道宗山门时，厉璧已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厉道成。

余生皆献于道。

......

好了，好了，现在余生要分一点出来，献给道以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