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鲁安牧师,有必要把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关起来吗?这个年纪洗完脑也没什么用啊。”

“那就把她关到成年为止,不要否认我的决议,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的指示。”

面对部下的猜疑,吉鲁安无所谓地轻抚脖子上的石眼球项链。

“那位白龙大人,是我们艾利欧格教的神明,旨意的执行不得有误。”

————芙丽娜方面————

按照与吉鲁安的约定,芙丽娜将代替自己的哥哥在教堂的忏悔室中接受所谓的洗礼。

忏悔室里只有几位身着修士服的老翁四处走动,念着些芙丽娜完全听不懂的诗句。她还在其中发现了那个曾经特别照顾自己的邻居伯伯。

“邻、邻居伯伯,我在这里!能不能救我出去……至、至少告诉我哥哥的情况也好!”

邻居的伯伯只是翻着大片的眼白,像只僵尸摇摇晃晃地走过,对于芙丽娜的呼救全然不顾。

在这所监狱之中,没人听得懂芙丽娜的话语,他们都是神教的奴仆。

忏悔室中只有一扇极高的铁窗能够照得见光亮,芙丽娜常常伸直脖子朝窗外的世界望,希望能看见什么。曾经那片荒芜的毫无色彩的土地,现在都成了她的奢望。

饭食,会由指定的人从铁门的一个小洞送入。每天那些修士们还会从中塞入几本经书,要求芙丽娜勤恳诵读。

那年她十三岁,她的十三岁生日是在这所监狱里度过的。

那时尚存一丝天真的她还以为只是关几天而已,吉鲁安奶奶和村民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一切不过是祭典中的一环。

可芙丽娜这一关便关了五年。

她的眼眸早已黯淡无光,双手爬满自残的伤痕。在这被关的五年里,芙丽娜百无聊赖。

她以为自己感受到了绝望,殊不知连那股绝望都已成为淡然。

没人管她,没人会跟她说话。逐渐长长的指甲和头发是她用忏悔室里的烂石头磨断的,显得参差不齐。

她也想过自杀,但是死不掉,吉鲁安牧师不会让她死的。

洗澡水和冬天御寒的衣物教堂会悉心送上,只是这个时期的芙丽娜,早就对赤身裸体没有了抗拒。

她往自己的头上浇下一瓢水,冰冷刺骨的水流顺着干瘪的皮肤滑落,只有那几颗除不掉的雀斑依旧。

芙丽娜抬头望天,她再没有看向窗外的世界。

那年的初雪也未曾飘入。

到了她十八岁那年。

“吉鲁安牧师承诺,只要你诚心诚意地接受教会的洗礼(洗脑),我们就会将你纳为我们神教的一员,还你自由。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好啊。”

芙丽娜从忏悔室里出去了。

时间是在晚上,她也没机会见到什么太阳,迟钝的大脑催动浑浊的双眼转向,她跟着传信的人来到教堂的地下密道。

在魔力结晶面前,吉鲁安牧师为芙丽娜施展了洗脑用的法术。

她闭上眼,她想忘记这一切,即使是成为一尊毫无思想的傀儡。

可洗脑却失败了,而且吉鲁安等人并不知情。

“芙丽娜,抬起你的左臂。”

芙丽娜照做了。

“转一圈,然后对着祭台跪下。”

芙丽娜照做了。

“抬起头,不要板着张死脸,给我笑起来。”

芙丽娜想笑起来,但是无论如何用力,她那僵硬的脸和下巴也只能像筛子般抖动着。

最后她使劲拍打自己的脸颊,用小指扯着嘴角拼命往上提,整个笑容呈现出一幅极不自然的状态。

自此之后,芙丽娜便在吉鲁安牧师的手下办事了。她负责待人接客,以及打点村里的物资情况。

那些以前就认识她的老人,还以为她是出去旅游了呢。

“……是的,我旅游回来了。”

村子里的人为她举办了场欢迎会,芙丽娜在这场宴会中始终是笑着,没有变过表情。

她的心已经死了,她的人已经坏掉了。

整整五年,她最牵挂的人便是自己的哥哥。能够自由活动的第一时间,她便向村里的人询问了她哥哥的情况。

“这个……前几年闹了病害……墓碑都在村子对面的山坡里埋着。”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

这下算是了无牵挂了。

芙丽娜对自己这样说,连半滴泪都挤不出来。

她在吉鲁安的手下工作了整整两年。

两年后她的职务变为村长的助手,工作范围也进一步扩大,第一次到达风车塔的位置。

整座风车塔用一扇厚重的铁门封锁,和当初那间恶心的忏悔室别无二致。

芙丽娜此次来是给风车塔里的病人送餐的,她知道里面住着些精神有问题的家伙,是村里的大家告诉她的。

一点水和一点果酱面包,从铁门底下的小口送入。

里面顿时传开好似猛兽夺食的轰动,几块面包碎屑和血液飞出,溅湿了芙丽娜的靴子。

芙丽娜本想就此离开,可是一个人撞到了门上,整张脸拍在铁门的栏杆上,撞断了颗牙齿。

芙丽娜看清了那张脸。

“哥哥……”

记忆回到从前,哥哥无奈的笑容面前面目狰狞的怪人重叠。

芙丽娜怀疑自己大抵是疯了。

她像失了魂的人摇晃着走回家,打一桶水,用力地搓洗自己的身体。

她希望自己是疯掉的。

要不然——

自己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逐渐展开的真相将她逼至绝路,她搓洗着自己失去光亮的长发,一根根地拔下!

头发是在教会的某个祭典结束时剪的,那时的芙丽娜偷偷与王国的士兵勾结,她自己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后来呢?后来她成功了。

村庄获得了拯救,王国带来了和平,虽然中间出现了点小小的意外——

芙丽娜被半途杀出的旅人带走了。

那一天是芙丽娜第一次逃出村庄的日子,站在高塔的窗台之上,她首次尝到来自空气中那难以察觉的一丝丝的甜味。

那股甜蜜,自从哥哥被带走后便不再见了。

芙丽娜甚至已经做好了热泪盈眶的准备,即使她根本哭不出来。

但人生就是如此的大起大落、难尽人意。

芙丽娜不愿想起旅人的话,不愿去接受“虚假的角色”这一事实。

她倒在伦敦的大街上,没有呼喊,只是静静地躺着。如果自己回到那幅画中,那就要被消除记忆,陷入下一次的轮回,接受同样的痛苦。

那种甜蜜将再次离她远去,冷水的刺骨将再次布满全身。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

芙丽娜不断低语呢喃,她在恐惧着这一切,从被关押时起便逐渐消逝的情感逐渐复燃。

忽然,一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不想回到原来的画里吧?我有办法。”

一抬头,却看见个身穿黑袍的家伙笑盈盈地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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