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好像一盒火柴,严禁使用是愚蠢的,乱用是危险的。

人生又好像哦缺页许多的书,很难把它说成是一部书,然而它又确实是一部书。

阴暗的房间中,罗小邪坐在烤火柜里,看着眼前的日记本沉思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将它翻开。

这本日记本对于罗小邪来说有些奢侈,既是因为价格,也是因为送他日记本的人。

日记本的第一页印着一段话:旅行者1号,1977年发射,经历了36年,终于冲出去了太阳系,进入了外太空的星际空间。他这样孤独的漂流,只为了去未知的世界看一眼。有些人,一辈子缩在一个角落里,连窗外都懒得看,更别说踏出门。

最后一页则是印着: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在路上。

他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想通了那段患得患失,得而不惜则死的爱情。那个人大概的确是对他失望了,虽然他们是互相对对方失望。

随意翻了几页日记的内容,他回忆着过往写下日记的画面,不禁苦笑起来。

【我这样的人……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不是我想画地自牢,而是走出牢笼我会死的啊。】

将写有日记的纸张一张张慢慢撕下,厚厚的日记本撕到一半左右的时候,一幅画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对互相依偎靠坐在一起的情侣,共用一条围巾呼呼大睡。罗小邪早已忘了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现在看到只觉得颇为讽刺。相互依偎的二人现在已经相看两厌了呀。

他没有撕掉这幅画,将日记本扔到一边,拿过一只瓷盆,撕碎几张纸扔进去倒上了一点煤油,用火柴将其点燃。

然后,他一边双目无神地看着瓷盆回忆过往,一边麻木机械地撕着纸张,连最后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便将之付之一炬。

火光照亮了房间,却使得房间显得更加阴暗起来。

【我真像只阴沟里的臭老鼠,一点光也见不得。】

正当罗小邪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时,忽然,被窗帘封住的窗户亮了起来。

阳光洒进房间,金色的光辉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温馨,但温馨这种模糊的概念,往往都是要看人的心情的。

罗小邪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从浅睡中醒来,睁眼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人影。他一时有些看不清她的脸,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下意识地想起了一句话。

“陪我睡觉,你要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抱着我睡。”

抬起手,他想要拉她入被,冷风灌入被窝,罗小邪打了个哆嗦神智立马清醒,看清了站在床边的人是谁。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罗小邪有些失落于梦境的不完美,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犹豫。

过了一会,罗小邪眉头一皱,不悦道:“你难道就要因为那天的几句话,一辈子跟我过不去了么?”

罗小邪觉得自己或许很有尖酸刻薄的天赋。

但铁憨憨少邪这次并没有被他的话给刺激到。

“姑姑让我叫你起床吃饭。”

罗小邪没有回答,看向窗帘,厌恶的表情毫不遮掩。

“我锁了门的。”

“姑姑给了我钥匙。”

罗小邪觉得有些无法跟这个铁憨憨正常交流,将烦躁的情绪强行压下,翻了个白眼。他很想叫少邪把钥匙交出来,但这里毕竟不真是他自己家,他做不到反客为主。

“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少邪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与厌恶,小心胆怯道:“你不吃饭么?”

罗小邪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有些不自在,干脆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不见为净。【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事情一样。】

“你要看我起床穿衣吗?”

“哦……”少邪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去,临门一脚时又顿住,问道:“那你吃不吃饭?”

罗小邪强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少邪没有说话。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也很担心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

少邪在门口站了一会,有些委屈地走了。

过了片刻,罗小邪起身下床,强忍着被阳光刺痛眼睛的难受感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房间再度变得阴暗。

【要不还是回学校独居吧……】

叹了口气,罗小邪穿上衣服,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了下楼吃饭。在餐厅看到少邪后,他拿了只大碗盛好饭菜又上了楼。

罗小邪很不擅长与人相处,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往往会伤害到别人。他其实并不想对少邪发什么脾气,只是他很烦别人打扰他,很多时候他喜欢做个透明人,偶尔也会情绪激动想要当个显眼包,再事后后悔出风头。

一个性格矛盾别扭至极的、长不大的死小孩。

如果不躲在阴暗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安宁,走出门就会觉得全世界都充满了恶意。只需要他人看他一眼,就会慌张到无地自容。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要怎样活着。

……

怜花中学,医馆。

夜泽坐在病床前,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小护士对于罗小邪的看法,小护士讲到菊花时,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摆在夜莺床头的康乃馨,笑着对刚醒的夜莺说道:“要不要给你换盆雏菊?”

面色苍白的夜莺摇了摇头。

“是么?那真是可惜,我觉得菊花很适合你来着。”

小护士换好药,很识趣地离开了病房。

夜莺抬手,想要将呼吸机的口罩摘下,夜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不用勉强自己,有什么话等你好些了再说。”

夜莺摇头,目光固执。

夜泽犹豫了一下,将她的口罩摘下。

“呼——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不太确定。”

“又是另一个你?”

“不是,我梦见自己……被数不尽的鬼魂包围,像是漂浮在魂海上的一艘小船……我还梦见了一个人……”

夜莺眯起眼睛,想要将“梦”的细节全部回忆起,然而任由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太多东西了。

夜泽见她脸色渐渐有些痛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这个性格有些极端的表妹。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我是说,他是不是……”

夜莺摇头。

“不,他跟那个罗格一点不像。他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走之后,那些鬼魂便开始攻击我,然后我就感觉胸口一痛,醒来时便躺在了病房里。”

夜泽点头,正色道:“是你班上的班长发现了你受伤躺在阳台上,事发时少邪也在现场,满手是血。我让锦衣卫将她带走调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让她走了,你也知道的,她这个人身份有点特殊,也有人给她作保。对于她出现在你宿舍,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想法?”

夜莺仔细想了会,摇了摇头。

夜泽点头,又问道:“在你房间里发现了一把环首刀,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和血迹,我看那把刀不像是你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把刀?”

夜莺迟疑了一会,摇头。

“那就从这把刀入手调查好了。”夜泽起身,为夜莺戴好口罩,拿起了削好的苹果咬上一口又接着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离开学校,夜泽直奔玄都观与燕凤会面。

在酒案前大咧咧地坐下,夜泽拿起酒壶毫无风度地灌了一口,直接进入主题。

“你这朋友的遗孤,来历怕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锦衣卫把那几个绑匪的祖上五代都查了一遍,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燕凤给了夜泽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没准是巧合呢?”

夜泽叹气,头疼道:“这话可没法拿来忽悠内阁那些老家伙,你说你不想内阁知道,怎么就不连我一起瞒着?这人我知道了跟内阁知道有什么区别?”

燕凤幸灾乐祸道:“所以当年我就一点跟我的几个兄弟争皇位的心思都没有啊。”

夜泽苦笑,打趣还击:“你要是坐上了那个位置,现在哪还能有什么燕云特区。”

“别说得好像是我坑了你一样。继续说正事,这群云州来的绑匪你打算怎么跟内阁解释?”

“还能怎么解释,装傻咯。”

燕凤挑眉:“内阁追问你要怎么装傻?你就不怕被内阁弹劾?”

夜泽双手一摊,无奈道:“那就给他们看行车记录仪嘛,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爱咋猜咋猜。”

“让他们看罗小邪怎么把一群绑匪的手脚折断再活埋么?这样一来的话,他可就又不安宁了,你就不怕内阁的老家伙起了什么心思?”

“绝地天通的事情,本来就按不住人的野心,他们起不起心思跟这段视频又没什么必然关系。我要头疼也该是头疼霸下的后续影响,唉,你们辰州这地盘还真是被特务给渗透得不轻,昨天佛罗兰斯那边就跟我提出想要派交换生到怜花中学留学的请求。”

燕凤讶异道:“他们狗鼻子这么灵的?”

夜泽看着他不似作假的表情,目光有些幽怨,带着一丝期待试探道:“要不你给我透个底,罗小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燕凤摇头,诚恳道:“我真不知道,罗格只跟我说这是他的后人,我啷个晓得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后人来了。”

“他就没跟你说别的?”

“没有,除了好吃好喝把钱给足,啥都没交代。哦……他那次离开的时候好像跟我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把一切交给命运’还是什么来着。”

夜泽眉头一蹙,摸着下巴深思片刻,嘀咕道:“这是要一切随缘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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