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我绝没看错，小鱼去抱仙人时，脸上的鳞片全都消失了。”
“瞎说，院里没灯，那么暗你怎么看得清楚......或者是仙人用了什么法术！”
“可是......”
常乐带着鱼玄机走下楼梯，酒楼众人激烈的讨论戛然而止，大家都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今日多有叨扰，先回去休息了。小鱼的事，明儿我会和镇守聊聊，不用担心。”常乐冲众人笑笑，就欲离开酒楼，回客栈修行。
然后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又要干嘛？”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哥哥又要把玄机一个人丢下！”
“我明天再来行了吧。”
“不行，我要跟哥哥一起住！”
嘶。大片的吸气声同时响起。
众人忧心忡忡看着小鱼，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位仙人如此执着，甚至要跑去和他一起住。
这位今早差点一刀把你剁了啊傻孩子。
裹着红布头巾、掌柜打扮的妇人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小鱼，别闹，仙人有自己的事儿，怎么能......”
妇人才说了一半，就看到鱼玄机转过脑袋，满满一眼眶的泪水即将决堤。
“姚姨，他是我哥哥，不是外人......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呜呜呜。”
姚姨的心理防线瞬间被攻破了，一边掏出帕子给小鱼擦眼泪，一边招呼小二去帮小鱼收拾行李。
她们低声说着话，最后竟是相拥而泣，泪下千行。
常乐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直到满满两个大包裹堆在酒楼门前，他才意识到鱼玄机要跟自己回客栈。
你好，为什么没人问一下他的意见？
看着这一排满脸欣慰、眼角含泪的人儿，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罢了，拗不过她，今天带回去住一晚，明天找张镇守汇报时，连事带人一齐丢给镇守大人，让镇守大人头疼去。
......
今夜无云，晚风微凉，明晃晃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外加两个大包裹，慢悠悠地走着。
不远处，客栈的锦旆在风中摇曳，铜制灯笼透出明黄色的光，照亮了锦旆上头大大的“客店”两字。
“所以你早上跑来找我，是感应到了我的气息？”
“嗯！良叔说今有仙人来，让我回避。我就和以前一样，试着感知了一下，就发现哥哥啦。”
常乐有些接受不了了。人和人之间的气息差别很是细微，至少得有筑基境的神魂强度，才能在分辨出谁是谁。而到了金丹境，神魂的感知范围会发生质变，这时候就能一念跨万里。
在他这个炼气渣渣的感知里，每个人的气息都一毛一样。
也就是说，鱼玄机看起来连炼气境都没有，但神魂强度已经至少有筑基水准了？
“等等，你说每次有仙人来，你都会感知一下？”
“对啊。”鱼玄机抬起脑袋，那张满是鳞片的脸上有些疲惫、又有些兴奋。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走累了，她的喘息声很重，嗓子也有些哑：“终于让我等到哥哥了！”
看着她眼中发自内心的快乐，常乐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虽然鱼玄机一直认为他是她的哥哥，也一直试图说服他，甚至跟着他跑了出来，但理智告诉他，他绝不可能是她的哥哥——那位神秘的前辈。
这太他妈扯了，七年前自己还是凡人呢，哪可能在十年之前杀了那么多邪魔，杀到佩剑都入了魔。
他甚至都不会剑法！
这七年间他老老实实待在炼魂宗里，修为也老老实实待在炼气境，飞都没飞过，又怎么可能在五年前把鱼玄机安置在上江城。
始终是心软的人，不忍让已流了许多泪的少女再蹙眉，临时扮作她的哥哥也没什么。
反正他在上江城呆不了太久，就当是打碎那个面具的赔礼了。
两人并排走进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趴在柜后昏昏欲睡，他穿着棕色长袖大褂，似乎是为了避风。
之前没怎么注意行人的穿着，现在已至深秋，凡人确实该添置衣物了。他身上这套宗门制服还是短袖短裤呢，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怎么说呢，有种修行的真实感。
......
开房入住出乎意料的顺利，伙计居然认识鱼玄机，没被她满脸的鳞片吓到，只是对她的出现表现了好奇。
又陪着鱼玄机聊了一会，才把她哄去睡觉。
常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房间，今天还真是累得够呛。
可一想到还在外作战的张留观师兄他们，困意就消退了。
强打精神，准备开始一天的功课。
对于修行者来说，修行也是缓解疲劳的。效果虽不如睡眠好，可同样能恢复精神。
从储物戒中掏出记载着【炼魂大法炼气篇】的玉玄，摆好了姿势，准备开始修炼。
其实【炼魂大法炼气篇】他都快读吐了，虽说倒背如流做不到，但要他流利地正背一遍也是轻轻松松。
不过他还是严格地准守宗门长辈的教诲，参考着玉玄修行，
这和两个常乐共通的严谨性格有关。
刚运转了一个周天，却又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鱼玄机。
纵使他耐心再好也不免生出些烦躁，况且打扰他人修行本就是禁忌。
他自认已是做到了最好，早超出了仁至义尽的范畴。
强行压下心中恼火，常乐睁开双眼，没转身去看站在门口的鱼玄机，只是柔声劝道：“玄机妹妹，不是说好明天再陪你吗？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哥哥......冷......”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听起来有些虚弱。
“你怎么了？”
入秋了开始降温，但也不至于冻成这样吧？
话语刚落，常乐感觉到一具冰凉的身躯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这是活人该有的体温吗？
他慌忙回头，抬手打出一道小火星点亮了烛台。
昏暗的灯火中，鱼玄机仰面向上，倒在他的怀里，青色的细小鳞片正在飞速生长，已经把整张脸都给填满了，正沿着脖颈向下蔓延，犹如青灰色的染料在水中晕开。